陶溪做了一個夢。
不知道是不是托了神仙的福,今晚可算是沒有見到小時候的陶溪,被狠狠地繼續鞭策了。
陶溪夢到了一場鵝毛大雪。
夢裡屋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看不清窗子透出的隐隐約約的輪廓。
雪下了整整一天,入夜才漸收。陶溪準備出門了,他沒少穿,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結結實實裹成了人肉粽子,披好蓑衣,背着竹簍,再提上一盞煤油燈,從後門出了小院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後山走去。
此地雖然是在山間,地形倒是意外地平坦。
大雪茫茫,高樹枯枝給風吹的嘩嘩響,距離陶溪位置十幾步遠的地方竟站着一個少年,他腳下是結了厚冰的溪,少年披大氅,雪落了滿肩,回頭見狼狽的陶溪正跌跌撞撞向他走來。
少年沒有束起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發絲被風随意吹起,挂了一串雪花,少年在冰面駐足不知多久了,漫天紛飛的大雪早已掩埋他來時的足迹。
少年招招手,身上的積雪抖落不少,笑他道:“太慢了,還不快過來,再遲半個時辰就下山不等你了。”
陶溪嘿嘿賠臉笑道:“别生氣别生氣,大人有大量,二殿下您通融一下,事出有因嘛。”
“就知道貧嘴。”
少年不再理他,他随手一揮袖,手掌隔空拂過雪面,眼前空地的積雪竟然被盡數清空,淨土裸露。
下一刻空中騰起雪塵,一時間灰白雪粒在四周飄飛彌漫,陶溪被吸入的雪塵嗆得連連咳嗽,邊咳手掌邊扇散眼前的煙。
待視線清明後,方圓二三十步内已是遍地茵茵嫩草,陶溪貓腰細瞧,地上冒出比草高不了多少的小花苞,他屏息輕輕一戳,花苞綻放。
草地滿布異于隆冬大雪的生命,截然不同外部的積雪,蕭寂與生機共生在深山一角。
仍從穹頂灑落的雪溫和多了,雪花不趕時間,它們在飄飄忽忽的風裡悠悠下降,不過還等不及落在這片空間就消失地無影無蹤,好似被神奇的罩子隔離開來。
陶溪站在一地春綠間,寒風不過身,飄雪不沾草。
這時候,少年手中多了一把竹簡,上有刻畫得滿滿當當的痕迹——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這些歪七扭八的筆觸歸類為字體。
它們的橫折撇捺組合得相當随機,不在任何一類在文化體系裡通用,一條竹簡裡除了部分筆劃拼合物,還有與之融為一體的簡筆小圖案,圈圈畫畫出亂七八糟的弧線,渾然天成,很是任性。
“來吧,試試你兩個月的成果。”
他單手執起一條竹條,另一手依照圖案,行雲流水憑空寫畫,末了,手借勢推向冰面。
随着他的動作,冰面頓時發出“喀嚓”一聲脆響,冬天厚重的冰面已然滿布裂紋,肉眼可見從裂紋處湧出細流的溪水,冰面變成大塊獨立的浮冰。
陶溪目不轉睛地盯着,浮冰在他的注視中萎縮,不一會便盡數消融,化入泛起花的溪水。
陶溪聽見了魚尾嘩動的聲音。
少年換了根竹簡,心情很好的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