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快看這個。”少年一笑,丢掉竹簡,向上一指天,地平線升起光束搖曳直上,劃破了漆黑的夜,再嘭然炸起一團四散流溢的光。
煙花一簇接一簇在夜空下扶搖而上,炸起爆破聲聲聲震耳,煙火世界中短暫地離開周遭萬物。
陶溪刹那間回頭,立于煙花墜光下的青年終于被閃爍的光影照亮了面龐,五官立體的不可思議,眉眼俊秀,長了張登得上殿堂的俊臉……
陶溪的胸腔擂鼓,借煙花炸裂的轟鳴掩蓋了一點少年人還不敢細究的悸動,他忙錯開目光,碩大的花火在空中肆無忌憚的綻開,一團疊一團,在空中盛放重重花海。
月下的溪水倒影着花火盛宴,浮魚竟不知遊曳在天,流光比魚更豔。
又有大片密集的煙花如碎星子,在枯樹後空點燃,星光閃爍,枯枝的黑影何其明顯,星河閃爍着聚齊半片晚空,造就刹那即逝的火樹銀花。
少年沒急着施展最後一條晷文,而是捏着其中一根失敗竹簡細細看起來,“我看看沒生效的晷文都寫了什麼……”
他隻掃一眼,眉頭便皺了起來,随即一個字一個字把晷文從頭到尾讀了好幾遍,擡眼掃向那個埋頭狼吞虎咽年夜飯的:“這是六合天道的生死權,你膽子太大了,竟然撬閻王生死簿牆角。慶幸邏輯有誤吧,成功了今晚誰也别想吃飯。”
晷文……年夜飯……
“哎,我這不是起死回生,兩條失敗晷文而已,應該是哪個地方因果循環我沒想明白,别看了。”
陶溪聽見自己就輕避重的叉開話題,招呼他,“趕緊過來吃年夜飯,那些放下,我大年初一再改,最後一條别使了,你再不來肉餡餃子我吃光了!”
“時晷有禁忌不可僭越,寫晷文留個心眼,以後總有顧不了你的一天,萬一有閃失,我隻能坐地上哭了。”
“胡說八道,你個烏鴉嘴!”陶溪正要反撲,這時體感上早就被少年驅散得一幹二淨的寒冷卷土重來,凍得陶溪軀體開始劇烈地發抖。
夢境中的二人有說有笑還在交談,也不知哪句話觸動了陶溪,陶溪的喉頭忽然被扼死,哽塞得發不出一絲聲音。睡夢中的陶溪渾身劇烈的顫抖,陶溪努力地試圖嗆咳出聲,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籠罩整個夢境。
夢境的畫面在繼續,陶溪看見自己報複性狠狠咬了一大口不知道哪來的包子,意識已經完全被抽離出深山光怪旖麗的歲末。
陶溪對周遭感知逐漸模糊,夢中的少年好像還在對他說話。
不知道哪裡迸發的強烈渴望,潛意識的陶溪真的不願離開。
“在說……什麼?”陶溪拼命卻徒勞地分辨着。
最後那根沒有使用的竹簡被少年擺在自己面前,少年說了些什麼,好像又做了什麼,陶溪已經全然不知道了。
夢境将醒未醒,渾身惡寒,陶溪牙關緊咬,溫暖的冬夜裡發了一身大汗,浮遊的靈魂尚未歸位,兩行淚沾濕了枕巾,陶溪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有風穿過窗戶的縫隙灌入室内,強勁的力道吹翻桌上的玻璃杯,易碎品落地砸出清脆的破裂聲。
陶溪赫然睜眼。
天亮了,室外風雪已歇,天光大亮,窗外已然白晝,冬日的暖陽靜悄悄的,和煦地捂暖從雪夜蘇醒的萬物。
陶溪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原來隻是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