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又看看他,然後垂下頭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楊伫隻見面前的人微微蹙眉,随即擡頭道:“謝謝阿兄,不過這隻是小事,用不着塗藥的。”
“那如何行。”楊伫立馬道,他上前一步,皺着眉把藥塞進江淮月手裡,“你年紀尚小,現下沒感覺,隻怕是寒氣入體了自己都不知道,若是不小心落下病根,日後可有罪受的,趕緊把藥收了。”
江淮月被他這一通話說得有些暈,而且,楊伫這般模樣,倒是愈發像一位真正的兄長了。
她握緊手裡的藥瓶,有些慌亂地呼出一口氣,忍下眼底的淚意,然後借着夜色作遮掩,擡頭笑道:“知道了,那我擦藥就是了。”
楊伫沒察覺到異樣:“這樣才對嘛。”
江淮月要回去前,楊伫沒忍住,終于還是開口:“淮月。”
他眼神複雜道:“你……也别太怪将軍,他并非是個不念舊情的人,今日這事,他想必也是有為難的地方。”
江淮月頓了頓,随即垂眼輕笑。
她當然知道,魏平昭必須這麼做,他是這座府邸的主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若是不能賞罰分明,如何立威服衆。
江淮月回頭笑道:“阿兄放心,我不會的。”
楊伫愣了愣,不等他說什麼,對面的人已經轉身進了屋,他便也隻好揣着一肚子的糊塗慢慢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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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月回去後,獨自坐在燈下看了那藥瓶良久,終于還是擰開木塞,取出裡面的膏體,輕輕抹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她一邊抹,一邊将今日發生的事情又細細回想了一遍,指腹下的肌膚微微生熱,讓她難得有些恍惚。
等塗好了藥,江淮月下意識摩挲了下瓶身,目光複雜地思忖了半晌,終于還是起身,推開門出去。
“魏平昭。”她敲了隔壁的房門。
江淮月蹙着眉心,等明日她便要搬去西院,有些話還是盡早說清楚比較好。
未過多久,裡面便傳來了門栓松動的聲音,魏平昭拉開房門,他皺眉看着眼前人:“這麼晚了,過來做什麼?”
他似是已經準備歇息,身上随意披了件大氅,未曾系帶,可以清楚看見裡面穿着的白色裡衣。
江淮月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想和你說一下白日之事……你現在方便嗎?”
魏平昭擰眉,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就在江淮月以為他要拒絕時,少年壓着嗓音開口了:“進來。”
他言簡意赅,轉身時衣擺晃動,撲來了一點極淡的香氣,像是茶香。
江淮月微微抿唇,原本以為魏平昭在軍中這幾年,也會沾染上嗜酒的習氣,不想卻還和從前一樣,隻喜飲茶,不喜飲酒。
魏平昭酒量不好。
“要說什麼?”前面的人忽然開口,打斷了江淮月的思緒。
魏平昭随意地在椅子上坐下,一雙冷淡的桃花眼掀起看向她。
江淮月抿了抿唇,沒有鋪墊,直接道:“我知道,你今日那般,是故意要做給其她人看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魏平昭瞳孔微不可察地縮了縮,而後他眨了下眼,别開臉毫不遮掩地嗤笑了一聲。
江淮月面對他的嘲笑,忍不住蹙起眉頭:“你這是什麼表情?我也不蠢好不好。”
就許他想明白,她就不能想明白了?
“那你倒是說說,憑什麼覺得我是故意做給旁人看的。”魏平昭移回了眼神,不知是不是錯覺,江淮月覺得他心情好像突然變好了一些,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雖然他說出來的話依舊惡劣:“而不是我真的想整你。”
“你抓我來洛陽,本就是為了方便使喚我,怎麼會輕易就把我從眼皮子底下放走?”江淮月一激動,順勢就把心裡的話直接說出來了。
眼見魏平昭臉色黑下去,她連忙接着道:“況且,明華公主那般明目張膽地陷害我,又怎麼可能真的是隻沖着我一個人來的。”
陸五姑娘有一句話說對了,她再如何,明面上也是定北将軍府的人,明華公主敢這般毫不顧忌地行事,便說明她根本就不在乎魏平昭如何看。
她隻是完全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在她們頭上懸起一把鍘刀,然後笑眯眯地警告:不要再做讓她不高興的事,否則,生死不論。
江淮月皺眉:“她是想通過我來警告你吧?隻不過,這我可實在是冤枉,明華公主定是不知曉我們之間的過節,否則她無論如何也不該懷疑到我身上。”
畢竟,魏平昭不殺她洩憤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還對她有什麼别的感情呢。
面前的人許久沒說話,江淮月擡頭去看,才終于聽他冷冷出聲:“這麼說,我是不是還該誇你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