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巍然拿來一瓶紅酒,先适量倒了三杯,等到第四杯,石榴紅的酒液在燈光的映襯下彷如搖曳生姿。
一隻手自然而然地伸過來,取走最近的第四杯,幾口下去,勃艮第杯重新落在寶格麗大理石茶幾上,隻剩下淺淺一層。
剩下三人迅速地換眼神,柯馳握着酒杯微晃,語氣涼涼地說:“今天我不是給邵卓當伴郎嗎?你們猜我看見了誰。”
心知肚明的紀巍然與蔣思山很捧場地回道:“誰?”
“還不是那誰嗎?咳咳……”柯馳換了個說法,“zql是新娘的同學。”
身旁那人神色微動,視線卻沒有挪開,他直起身探手去拿酒杯,再放下時,酒杯完全空了。
他終于擡起眸,掠過裝模作樣的那三人,淡聲道:“你們索性用英文交流得了。”
柯馳揚眉,紀巍然與蔣思山像兩隻鹌鹑窩在沙發上。
“zql這段時間一直深居簡出,聽說今天是她回來後第一次出現在這種場合。我呢,本着廣交好友的目的,和她聊了聊。”柯馳适時地停下聲音,掃視全場,目光重點關注不遠處的男人。
沈司硯不知何時放下手機,雙眸放空,眉宇間顯而易見地微愣出神。
見柯馳停下來,他轉過頭,稍稍蹙起眉,攏住若有似無的眉峰。
柯馳賣足關子,裝模作樣地用力咳嗽清嗓子,然後才接着說下去:“人家現在是單身,面色紅潤,本人比照片漂亮很多,婚禮上有不少男的過去獻殷勤。
柯馳指指茶幾上的手機,“剛才還有個伴郎向我打聽她的聯系方式。”
他每說一句,身旁男人的臉色差上幾分,說到最後一個字,男人的嘴角一馬平川,面上毫無表情。
沈司硯猛地起身,在其他人以為他要出去的時候,他轉瞬間取走酒架上的另一瓶白葡。
“不用在這裡陰陽怪氣。”他拿着開瓶器,轉入酒塞而後緩慢地拔出軟木塞,“這種蠢事,經曆一次就夠了。”
他沒用醒酒器,直接倒入那隻空酒杯,這回他倒得适量,酒液停在二分之一處,他放下酒瓶。
方才那一杯喝得急又快,臉頰像着了色,甚至有些微微升溫。
沈司硯淺嘗辄止,舌尖輕微觸碰,很快便放下了。
柯馳慢慢地舉起手:“周家老爺子的七十九大壽,你去嗎?”
周家邀請了柯馳的父母,他又和父母略作打聽,沈家也在邀請名單裡面。
沈司硯垂眸,沉默許久,說:“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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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爺子的壽宴在自家的望境酒店舉辦。
那一天,酒店歇業,專門設宴招待賓客。
傍晚的時候,周其泠去了趟新的工作室拿那枚祖母綠戒指,再返回酒店,時間便晚了。
晚宴已經開始,老爺子精神矍铄,身體硬朗,正在見他以前的那些老朋友。
周其泠提前向管家打聽過,這回來的沈家人是沈老爺子和老爺子的第二個孫子沈路然。
沈老爺子與她爺爺從前沒什麼來往,兩三年前兩人有一次碰面,交談間偶然間發現他們同時在同一處當過兵,一見如故升級為戰友情。加之沈司硯的父母年後過來拜年,兩家的走動逐漸頻繁起來。
周其泠掃視全場,宴請的賓客裡面,這個廳的叔叔阿姨輩較多,而隔壁的宴會廳另外設了适合年輕人的自助趴。
她取走侍者盤裡的橙汁,轉眸間看見爺爺向她招手,身旁是一個坐着輪椅的老人家,正慈眉善目地望着她,那目光和善得像在看自己家的孩子,過分親切了。
周其泠彎起唇角,随手把橙汁放在一旁,拿着禮物邁步過去。
她捧着禮物遞過去,“爺爺,生日快樂!您收下禮物,就不能再說我遲到了哦。”
周望儒笑呵呵地接過那份禮物,在老友的注視下,緩緩打開,來自哥倫比亞的無油木佐祖母綠寶石,折射出醇正濃郁的綠色光芒。
周圍老友紛紛稱贊,老爺子臉上的褶子越發深了。
他合上禮盒,随意地向幾個好友吹噓:“我這小孫女啊,從小就愛鼓搗研究,後來出國念書,專門念的珠寶設計,獲過不少獎呢。現在剛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忙起來比她爸還見不到人影。”
周其泠微笑着眨眼,分明昨天剛一起釣過魚,釣上來一大桶的魚。
“小寶來,過來給你介紹。”老爺子一一介紹在場的三個老友,介紹到最後一個,是那個坐着輪椅的溫和老人家,“這是沈家的爺爺,過年來家裡拜過年的沈叔叔和廖阿姨還記得嗎?是他們的父親。”
周其泠乖巧地說了聲“沈爺爺晚上好”。
“怪不得鳴玉那天回來就在家裡說,她很喜歡周家的小孫女,說這孩子很漂亮,還說什麼來着,”沈老爺子說着笑起來,“對,說長在她的審美上了。”
幾位老人家一起笑着。
周其泠耐心地陪在老爺子的身側,适時地插上幾句話做捧哏,逗得人眉開眼笑。
沈老爺子忽地向其中一處招手,喚道:“阿硯快過來,見見你周爺爺的小孫女。是叫小泠吧?”
周老爺子點頭說是:“對,是南溪石泉細泠泠的泠。”
周其泠立在身側,轉眸望着那個熟悉高大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