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其泠打完電話回來，發覺他們這桌的氣氛有些怪怪的，準确地說是沈司硯這人很怪。

她打了不到五分鐘的電話，他一道菜都沒加，拿着個手機不知道在做什麼。

周其泠抽過菜單先給了老闆娘下單，重新坐下後，她踢踢沈司硯的皮鞋，努努嘴：“你又怎麼了？”

沈司硯沒擡頭，淡淡地說：“沒怎麼。”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沒怎麼。”說完，她卻不再追問，一副你愛說不說的随意樣，“我想喝水。”

沈司硯聞言擡頭，把靠牆的一壺水拎過來，一雙如黑曜石的眼眸轉過來，像在問她“真的确定要喝嗎”。

泡的是大麥茶，口味很一般，左右不過就是解渴。

周其泠在外上學好幾年，被磨得越來越不挑，外頭到底不比家裡，尤其這大半年她與周定棠吵架被斷了生活費，二十年沒吃過的苦全體會過了。

她拆開簡易餐具包裝，把一隻小小的玻璃水杯推過去。

沈司硯給她倒了一杯水，替她晃了晃洗刷，随手倒入一旁的垃圾桶，然後他又重新倒一杯，這才還給她。

遞過來的時候，他似是不經意地問起：“打電話的是你哥？”

周其泠接過來杯子，瞥他一眼。

他正在扯紙巾擦桌子，一遍不夠又擦了一遍。

“三哥啊……”她故意拖長了聲音賣關子，“他就是我的一個哥哥啊。”

說了和沒說一樣，他沒追問下去，倒把周其泠弄得甚沒意思。

點的菜端上來一盤，一大盆幹鍋香辣大蝦，蝦和紅色辣椒五五開，看起來有種騰騰的熱辣感。

她一擡眸，便瞧見沈司硯微微擰起的眉。

“不辣的。”周其泠說，拿公筷夾起一隻火紅大蝦扔進他的碗裡，“嘗一嘗，祁冬也說蠻好吃的。”

沈司硯拿着筷子，手一頓，卻見她無辜地眨眨眼，仿佛方才隻是無心之言。

周其泠點的幾道菜，道道都有辣椒，道道看得紅火，一看就讓人胃疼。

沈司硯下意識地按着小腹，還沒吃已經感受到胃疼。

他在周其泠期待的目光下，淺嘗辄止，沒有想象中的辣，但也有些辣，吃多了幾口，整個口腔像被辣得冒煙氣，仿佛辣氣都能從鼻腔噴出來。

沈司硯這回不嫌棄了，一連倒了四五杯水解辣。

他就不信祁冬能吃得下去。

祁家人的口味清淡，每個月還有固定的食素日，連幾個小的都避免不了。

周其泠的這頓飯請得沒誠意，她有些心虛，說下回再請他吃飯，到時候地方任他選。

沈司硯被辣得唇紅齒白，臉色木然，一句話都不想說。

走出餐廳回頭張望，發現門頭上方有小小的川菜兩字，看來以後還是得會吃點辣，要不然這飯都吃不到一塊兒去。

車子停在路邊，兩人步行走回到小區。

适逢傍晚，暮色四合，天色漸漸落下來，小區樓下幾個小朋友在遊樂區玩滑滑梯跷跷闆，有一男一女各自牽着條金毛被溜着，經過周其泠的身側，有一條金毛咧着嘴湊過來想與她親熱，周其泠順手揉了一把狗子的腦袋瓜。

沈司硯全程站在一旁，靜靜地看她與狗互動，那狗看起來很喜歡，一直往她懷裡蹿，而她很有耐心，像陪小孩兒一樣陪狗玩了一陣。

周其泠同他散步在小徑，旁邊是一個人工湖，湖面幹涸，淺得露出底下的鵝卵石，有倆小孩站在湖底，不知道在挖些什麼。

她歎口氣：“我好久沒回去，我家元寶估計要不認得我了。”

沈司硯問：“元寶？”

周其泠點頭：“元寶是我家裡養的狗，一條雪白的薩摩耶，比剛才那金毛還黏人可愛。”

她難得主動說起自己的事，眼眸笑吟吟，亮晶晶，一眨一眨的仿佛會說話。

沈司硯也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笑。

當初祁冬的母親托他過來，寥寥說了幾句，說是她單親家庭，條件普通，性格張揚任性，其餘并沒有說太多有關她的情況。

而沈司硯不想找人調查她。

他對她感興趣。

他想像拼圖一樣，一塊塊拼成她的從前與現在，而不是對着那堆冷冰冰的文字資料，一字一句研究她的人生履曆。

“小泠。”

周其泠聽到聲音，疑惑地扭過頭，樓下停着一輛本地牌照的車，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坐在駕駛座，一手握着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車窗，朝她輕喚了聲。

周其泠微微睜大眼睛，驚訝地喊道：“三哥！你怎麼來了呀？”

“出差，過來看看你。”周明钰推開車門下了車，說着看向小妹身後的男人，“這位是？”

兩個男人各自帶着探究的目光直視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