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狀況不太好,具體要到醫院檢查确認,”許鳴鶴的話是對着外賣騎手說的,“你有保險嗎?有,好的,我也有。你有沒送的訂單嗎?我建議不要送了,你的狀态大概率不适合繼續騎車,訂單取消吧,賠償我來出。這個事故的責任認定,讓保險公司來讨論。留個聯系方式?”
許鳴鶴語氣溫柔,全程敬語,但因為他無法自主站立的樣子和眉頭緊鎖、面部僵硬的痛苦表情,禮貌又理智的話語又多了刻薄的味道。
次日KQ發布公告:
ateez許鳴鶴在結束練習返回宿舍途中遭遇摩托車事故,确診左腿跟腱斷裂。經醫務人員診斷,需進行手術治療。許鳴鶴将不參與後續回歸日程。
附公司将以藝人身體健康為第一位等套話若幹,idol受傷暫停活動的事多了,有一堆通稿可以抄。
但受傷具體是什麼情況,肯定因人而異。
“我不瞞你,不太好,”許鳴鶴說,“跟腱不太容易斷,斷了也不太容易好,普通人重新縫補,以後不做劇烈運動就好,我肯定不能這樣,現在在約運動醫學領域的醫生重新評估,争取縫得牢一點,錢不要擔心,有保險。”宋玟琦和崔鐘浩傷了之後,金圭旭亡羊補牢,沒有吝啬投保的錢。
“好好休息,這邊有我在。”金弘中說。
“辛苦你了,還有鐘浩,”第二次回歸中間主唱下線,站在金弘中的立場是挺糟心的,“對了,弘中,公司要是有人問那天晚上的事,就說我自己想在外面走走。”
“公司要是知道了怎麼辦?當時大家都聽到了,可能會有人說漏嘴。”
“知道了就說是我要求的,這也不是什麼有直接關聯的事,現在大家心裡都有氣,可是發洩出來的話,後面會尴尬的。”
這話不隻是在說KQ的工作人員,也是說給金弘中聽的。
挂斷電話後,金弘中看着崔傘,想着自己的怨氣可能變成什麼樣的傷感情的話,再把其中的詞語扔進垃圾堆。
最後他說出口的話變成:“你找鳴鶴哥,是有什麼事嗎?”
“我會對鳴鶴哥說的。”崔傘回答。
但是走進許鳴鶴的病房時,他也沒有把“你和李大輝是不是很親?”“你有沒有聽過他的傳聞?”之類的話說出口。
“怎麼過來了?宣傳期裡調編舞很辛苦的,沒行程的話多休息,我也不是缺了探望就會怎麼樣。”許鳴鶴說。
“不是因為哥在生我的氣嗎?”
許鳴鶴沉下臉:“你說什麼。”
“對不起,”崔傘嘗試轉移話題,“線下活動不多,沖成績的時間過去了,雖然現在是宣傳期,強度還好,改編舞……我們也習慣了。”
“嗯。”
然後氣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哥,”崔傘挪到許鳴鶴的床頭,單膝跪下,仰着頭看他,“你在生我的氣,是吧?”
許鳴鶴下意識地坐直身體,尴尬地對上眼神後,移開視線:“你知道,我這是遷怒,就讓我自己消化好了。”
崔傘以為的是“你不讓我等你我就不會遭遇這場事故”的遷怒,但對于許鳴鶴來說,事實并非如此。那天他明顯的異常狀态,真實的原因是:
被撞的時候下意識反應——隊友在面前我不能用信息素。
摔到台階上之後——撞得有點狠我應該用一下。
用完之後崔傘湊過來——下意識讓人保持距離。
然後後知後覺地想起——信息素對他自己是沒用的。但隊友在前,他還要抓緊時間掩蓋疑點,在口袋裡找到香水瓶把蓋子擰開,香水倒出來,如果崔傘不在,隻有肇事的騎手,反而沒那麼麻煩,許鳴鶴口頭說一句香水灑了甚至不用說,對方也不會把這當作疑點。
去醫院的路上一路黑臉,一方面是讓崔傘的注意力被“許鳴鶴心情不好”所吸引,不會想他身上香水變了味道的事,另一方面是真的郁悶:他把流動積分花光兌的信息素這個超能力,沒給自己帶來多少好處,淨用來造福别人了,為了進度條稍稍忽悠一下李大輝,前提還是他給AB6IX回避了一個巨大的麻煩。現在遇到倒黴的意外,沒有多餘的積分用來修複身體,還要在明知道自己的腿出了問題的情況下先琢磨掩飾的事。憑什麼啊。
許鳴鶴也知道,這是種狹隘的心理。他正常狀态下想的是“多活了那麼久占了大便宜造福一下别人也無所謂”,隻是現在想到耽誤的時間,身體的恢複情況,診斷中“跟腱本身狀況不佳,在受到外力沖擊時發生斷裂”的結論和自己身體勞損狀況估計全隊最嚴重的自我認知,還有以後跟上ateez的舞蹈強度會不會很困難很辛苦這些事,難免地生出了許多負面情緒。
“哥,如果這樣的話,就罰我吧,打我也好。”
崔傘鼓足勇氣說出的話,對許鳴鶴來說卻無異于天雷滾滾:“你我都知道,那是不正确的遷怒,你還要我做。再這樣我要請你出去了。”
“不想見我,對哥來說是正确的事嗎?”
“怎麼,還要我對你道歉嗎?”雖然如果年齡更小的那個是自己,許鳴鶴不一定會在年長的成員面前承認“我在遷怒你”,可是他作為組合的大哥,又是出事的那個倒黴蛋,在這方面不用委屈自己照顧别人心情的權力總是有的吧?
“不是,”崔傘仍然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擡起一隻手,拉着許鳴鶴的袖子,“哥,你不懲罰我,但生我的氣,是最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