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的這一切太陌生了,蘇小蠻沒有任何抵抗,但他的意識并沒有完全消失,他能聽到車裡人說話。
“剛才瞧着這小模樣怪俊的,掏他一個腎真是可惜了,還不如送他下海。”
“你别說,直接下海,保準被那些有錢人看上。這小子剛才擱那點煙完,我還當是個傻子呢,結果轉過來笑那一下,連我都看傻了。”
“也是慘,攤上那麼個親人,連自己親人都拿出來賣。”
……
總結起來,他被那個畜-生叔叔賣了。
阿太沒錢,他就拿自己一個腎去換。他一個腎價值那麼多錢嗎?也許除了腎,肝髒、心髒也都被全部賣掉了。
蘇小蠻學生時代,雖然聽說過社會上各種肮髒事情的,但落在他身上的塵埃,也隻有學校裡的那些事情:人際、成長、學習,真正當社會的黑暗面落到他身上時,蘇小蠻瑟縮害怕,像個純良的小雞崽,弱小可憐又無助。
他手機很快被收繳,蘇小蠻根本沒有任何力氣反抗。
他又是變異、又是要被挖肝取腎的,他都不知道老天爺是得多想讓他死。
他不敢睡覺,但事實上他也不能清醒,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面包車的颠簸,隻是他沒有聰明到能夠通過颠簸判斷到底走了多遠、經過了哪些地段,更何況車裡味道紛雜惡心,蘇小蠻根本分不清左右。
不過他知道,如果真的是挖肝取腎,他一旦意識消失,等到再次醒來,很可能就不完整了。
别睡、别睡!
千萬别睡!
就算是把這個念頭充分貫徹到每個細胞,仍舊是抵擋不住生理上、基因裡的睡眠。
興許是徹底意識到自己要死,蘇小蠻又羅列着自己人生那些悲哀,他人生的悲哀太多太多,寫半天也寫不完,這麼一比較,他的願望真的非常少,兩隻手都數得過來,為首第一條就是,他得活下去。
·
上城區實在是很小一個地方,面包車穿行小路離開,甚至沒有花到一個晚上,可就是這樣小小的地方,蘇小蠻花了十幾年也沒能走出去。
匪徒怕被查,專門挑了鄉村幹道走的,走得很慢,但風險低。困了的時候就往預計的村子裡将就一晚上。
之所以沒有直接把蘇小蠻割肝取腎,是因為匪頭之間發生了一點小小分歧。
“之前黑燈瞎火的,沒真的見到他的臉,你現在跟我講他長成這樣?這臉蛋子比櫻姐都好看,挖了器官可惜了。”
“可人家那邊着急要腎資源,定金都給了,現在突然反悔的話,那邊怎麼交代?”
“這還不好搞?找個拍賣會,給他弄騷一點,指定有人要的。”
“他這張臉,在貧民窟就是災難,說不定我們給他找個好人家,以後他還能過上好日子,那時候他還得感謝我們呢!”
“那可千萬别讓人跑了,得看緊點。”
“沒事兒,老三看着呢。”
……
三言兩語被定下餘生的蘇小蠻,此刻還在沉睡。
他做了的一晚上噩夢,眼角挂着沒幹的眼淚。
代号為老三的男人,正坐在床邊,臉頰通紅。
明明是夏天,但蘇小蠻喊着冷,這窮鄉僻壤的,住房簡陋,被子什麼的根本沒有,老三隻能去車裡把蓋腿被拿過來給他。
那時候他就發現蘇小蠻眼角挂着顆眼淚了。
這是很難表達的心情。
昨夜晚上,朦胧間看到過蘇小蠻的臉,作為同樣性别的男人,他隻是尖銳刻薄的覺得對方不像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但當他看到蘇小蠻眼角挂着那滴眼淚的時候,一種微妙的、如同小螞蟻輕輕啃咬似的酸脹感溢滿胸腔。
夏天的風狂躁又滾燙,穿行于身體之中,目光變得比日光還要熾熱,起初的想法也很簡單,那就是多看看他的臉,興許都不明白什麼叫喜歡。
蘇小蠻裹上了被子,還是叫冷,在竹席上往熱源處拱。
農村邊緣家沒有現成的床,兩個長闆凳搭着,再把竹席床往上面一放,一張簡單能睡人的床就成了。
一般來講,這種床還是比較穩固的,偏的是人心。人心更重,所以他多餘的擔心着,要是蘇小蠻摔下來會如何,并且非常天真的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借口——影響商品價值。
他輕輕靠近,把人往床裡面挪,但因為是熱源,被怕冷的蘇小蠻抓住了手。
老三慌亂抽回手指,一根一根的拔出來,拔到最後一根的時候。
他看到了對方的眼淚,亮晶晶挂在臉上,在夢裡叫着“媽媽”。
老三突然就動作不了了,魂好像被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