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上城區,剛好對應着下城區。
對比下城區的貧窮,上城區富麗堂皇,是典型的有權有勢代表地。大部分學生甚至都不需要出來找工作,在校期間基本都能被提前預定,運氣好的話,甚至還能去研究院、中心所這些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工作。
聽說是為了普及教育資源公平,所以帝國開啟了“春草體驗”的計劃。
從本年度高校畢業生裡挑選一些學生,由項目組提供資金,資助學生去體驗大學生活。如果在大學裡表現不錯,還能一直讀下去。
……
在上城區那種中心地帶,相當靠近研究所,蘇小蠻堅定的認為,在這種地方,肯定有辦法解決他身上變異的問題。
興許這時候他已經不清醒了,根本做不到理智思考問題。
他腦子裡隻有不斷放大的、屬于“大學”字眼的信息。
他必須得去讀大學,他必須得要活下去。
就連蕭一鳴也是這樣叮囑他的是吧——他在手機裡瘋狂翻着那條屬于蕭一鳴的短信,可是不管怎麼樣,好像都找不到了。
蘇小蠻有點疑惑,但他今天清理了手機,也許就是那個時候,連同短信也一起删除掉了——他厭惡蕭一鳴,不願意在手機裡留下任何東西。
但那麼多人競争一個位置,到底得有多幸運,才能被選上啊?
他并不覺得這種幸運能落到自己身上,灰暗糾結的心态下,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報名。
這會兒護士剛換好點滴,半夜還得人看着。阿太那個年級,熬也熬不住,蘇小蠻讓她走。阿太誇他乖、孝順。
阿太明早還得去賣白糕,得早點回去。蘇小蠻送她回去。
兩個人已經許久沒有并肩走在蘭花街上了,路燈下的阿太顯得蒼老,皮膚像皺巴巴松樹皮,她是真的老了,年輕時候的雷厲風行蕩然無存,她好像變成了一個軟弱、無助、自私、無能和拎不清的老年人。
阿太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牽着他的手,一路上還跟他說:“還是你孝順啊,那晚上你可别睡啊,萬一鹽水吊完了,不得把血倒抽幹啊?”
蘇小蠻不知道說什麼,就聽她絮絮叨叨。
“怎麼生了這麼個不孝子啊,這麼多年沒回來,一回來就是要錢,他要二十萬,我哪裡有嘛!你說那個生意,靠不靠譜嘛,我覺得不囊個靠譜,二十萬啊,這得多大的生意啊!也不曉得他那個腿,那得多痛哦……”
蘇小蠻冷着臉,眼神往天上看。
天上有烏雲,破棉絮似的蓋住了一角的天空,而另外一邊,從漆黑的天空裡,啟明星的光明緩緩透出來。
他隻把阿太送過馬路,就折返了。
回去路上,他看到社會上的混混蹲在路邊吸煙。
吞雲吐霧的模樣讓他惡心,可又清楚的明白,連這些社會垃圾都比他過得自在。他刻苦努力、讀了那麼多數,還不如這些垃圾呢,他才是真正的垃圾。
這不是他看不起自己,這是他看透了自己。
于是他去超市裡買了包煙、買了罐酒、買了個不知道過沒過期的面包。
他跟叔叔沒話說,進去看了會兒點滴沒完,就去診所外面了。
診所雖然小,但裡面不能吸煙,外面是破破爛爛的居民樓,這會兒已經沒什麼燈光了。
蘇小蠻拿手機在地面上照了照,找到個覺得還不錯的土堆,然後抽出兩根煙,點燃了插上去,跟上香一樣的。
煙的味道很惡心,被風吹得往人臉上撲。
蘇小蠻晃着雪白的腳丫,偶爾會想,如果世界有神明的存在,他的神明為什麼不看看他?為什麼不救救他?
然後他又給虛拟的神上了兩根煙。
想了想,補上一句二流話術。
“大仙,抽華子。”
大仙:……
蘇小蠻把自己逗樂了,翹着個小小嘴巴,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
那笑容天真明媚,竟然十分耀眼。
他幼稚的玩着這種遊戲,打發着自己無聊的時間。
倏忽間,一輛面包車停在他面前。
小診所附近改建,土地挖得坑坑窪窪,也沒有個攔截的保安。
車由遠及近走過來的時候,蘇小蠻并沒有起疑,直到車門打開,幾雙黑乎乎的手瞬間将他拽進車内,他才意識到出事了。
他被人用布捂住了口鼻,意識短暫失去。隐約間,他想起一個故事。
離家出走的少女去夜店,被人騙去了酒店,等到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大量冰塊的浴缸裡,而她旁邊放着一封信。她打開一看,裡面寫着“快叫救護車”。
蘇小蠻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所以忘記了,這裡是下城區。這裡藏污納垢、人品低劣,你的鄰居甚至可能是犯罪份子、不法分子,而你熟悉的道路上,可能彌漫着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