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甜品店開張的日子。
阮笙在趙佳麗的支招下,做了開業滿減和辦卡沖一贈一的活動。
加上店鋪的地段也不錯,處于最繁華的商業街,蜂擁而至的客人,比想象當中要多得多。
新店門外擺滿了開業花籃。
送花的人有的是阮家父母的熟人,也有蔣莊儀和林嘉明的朋友,以及阮笙在酒店後廚結識的同事……
這麼多鮮花,擺在外面曬蔫了多可惜。
阮笙和店員将它們取下來,用店裡映着小熊花紋的餐墊紙包好,分給客人們。
每賣出一份甜點,便分發一把花束。
阮笙忙得不亦樂乎。
這時,又有一位買單過後的客人,走到她這邊的櫃台前。
阮笙舉起一束紮好的向日葵,笑容燦爛:“多謝您的惠顧……”
擡頭看清來人,話音突然頓住。
林嘉明溫和帶笑地注視她:“多謝這位小姐的花,不知能否麻煩你将剩下半天的時間借給我?”
“可是我店裡很忙……”阮笙有些疑惑,“是有什麼事嗎?”
這下輪到林嘉明露出詫異之色:“看來你是真的忘了,我們說好今天要去杭市去試婚紗的。”
婚紗?
若非林嘉明的提醒,阮笙的确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她走神了幾秒鐘,低下頭藏住了神色:“好,先等我一下。”
阮笙轉過身,和店裡幾名店員交待好她不在時,她們的工作。
然後走進衣帽間換下工作服,出來走到林嘉明身旁:“那走吧。”
但有些情緒終究還是很難藏得住,叫林嘉明察覺了出來。
車上,他出聲問道:“今天是怎麼了,話都沒有幾句?這可不像平時的你。”
“可能是店裡開業太忙,有些累吧。”阮笙勉強地笑了笑,找了個絕佳的借口。
“難怪你最近都沒有每天聯系我,也是搞事業太忙?”林嘉明感慨,“新婚在即,未婚妻眼裡卻隻有工作,真叫人惆怅。”
從前和林嘉明相處之時,他的這份幽默,讓阮笙倍感舒适。
如今阮笙卻是笑不出來。
和那日在影廳時惡心反胃之感不同,眼下阮笙隻剩恍惚——
一個人怎麼能做到這樣,将自己裝進虛假的套子裡,天衣無縫地瞞過所有人?
轉念一想,能夠繼續若無其事地與他相處,自己又好到哪兒去呢?
她閉上眼,緩緩籲氣。
然後,故作輕松地接過他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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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小時後,抵達杭市。
婚紗店裡已經被包場,除了店員,不會有别的客人出現打擾兩人。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CBD,占據上下整整兩層樓的婚紗店裝潢得十分華貴,明亮的燈光從水晶吊燈裡傾瀉出來。
店裡婚紗的款式全都擺了出來,供兩人選擇。
話是這樣說,店員們卻大都是圍着即将成為新娘的阮笙轉,為她推薦各種款式。
阮笙興緻平平,卻還是在店員們熱切的眼神中,難以拒絕地點頭。
衣帽間裡的展示架上,挂滿了幾十件婚紗。
嘩——
衣帽間的布簾被拉上,阮笙開始了正式的試穿。
無論是哪種質地的婚紗,都難免有蓬松曳地的裙擺,繁複的花紋。
光靠阮笙自己,是絕對不可能穿上它們的。
衣帽間裡,還有四名店員。
兩個人抱着婚紗,另兩個人幫阮笙換衣。
即便來前已被告知了這種狀況,阮笙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面對着幾個陌生人脫.下外衣,隻保留着最貼身的那點布料時,她依舊難免感到窘迫。
店員們的動作倒是很熟練,為阮笙穿上了第一套婚紗。
“這一套真的很合适阮小姐您呢,就像是希臘傳說裡的神女一樣。”
說着,店員将落地鏡推到阮笙面前。
阮笙沒來得及仔細看,試衣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是林嘉明過來了:“笙笙,試好了嗎?”
“嗯,剛穿好。”
林嘉明:“那我就開門了?”
得到阮笙的許可後,林嘉明推門,拉開了厚重的布簾。
在看到換上婚紗的阮笙後,他眼中恰到好處地表演出驚豔,緊接着又笑道:“笙笙,你猜是誰來了?”
一瞬間,阮笙分明還不曾見到來人,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喉嚨的窒息感卻已再度出現。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就這樣從林嘉明背後走出來。
每一步都叫阮笙心口發顫,生出冷汗。
突然出現的沈知竹,就像是如影随形的鬼魅,給予她最猝不及防的驚吓。
沈知竹雙眸漆黑如濃墨,視線淡淡地将阮笙全身從上掃到下。
旋即,她發出一聲低笑:“我看到林總發了試婚紗的朋友圈,正巧路過杭市,便順便來看一眼。”
隻是順便?阮笙很懷疑這一番話的真實性。
她手指暗暗揪住婚紗的綢面。
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太過緊張,恐怕會在林嘉明面前露出端倪來,又忙松開了手,将雙手交握于身前。
沈知竹又上前了幾步,輕聲感慨道:“阮笙,你穿婚紗的樣子,真的很漂亮呢。”
誇贊的口吻,隻有阮笙能看到她眼底的譏諷。
林嘉明附和道:“是啊,一想到能娶到這樣的新娘子,我就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
阮笙說不出話來,隻能勉強勾起唇角。
她這番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在因為林嘉明動聽的情話而害羞。
沈知竹半眯了下眼睛。
旋即,她掃過展示架上挂得滿滿當當的婚紗,又看向阮笙:
“真沒想到,一轉眼你都穿上婚紗了,作為昔日的舊友,我想留下來幫忙挑選一二,應該是可以的吧?”
在阮笙出聲之前,林嘉明已經替她答應了:“那真是有勞沈總您了。”
又将臉轉向阮笙:“笙笙,我去外面等着,時間還很多,你可以慢慢試。”
說罷,林嘉明重新拉上布簾,退出了試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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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笙渾身發僵,她站在原地,看着沈知竹一步步逼近:
“真讓人刮目相看啊,阮笙。還以為你會哭着回家,鬧着着要退掉這門親事呢,你的忍耐程度,的确令人沒有想到。”
空氣似一點點變得稀薄,阮笙費力地呼吸吐字:“你……為什麼要來?”
“我隻是突然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究竟能忍耐到什麼限度?”
說罷,沈知竹坐到阮笙身後的沙發上。
她穿着黑色的針織毛衣和大衣,在挂放着滿是純白婚紗的試衣室裡,存在感分外強烈。
阮笙深深吸氣,沒有多說半個字,轉過身看向落地鏡中的自己。
不料鏡中依然倒映出後方沈知竹的身影。
她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眼睫下的眸光如層層疊疊的鉛雲覆蓋,叫人看不清讀不懂。
“阮小姐,請問這件你覺得還合适嗎?”一旁店員問道。
“嗯。”阮笙偏過臉,避開了鏡中沈知竹的視線,“就這件吧。”
店員微詫:“可是你才試了這一件,确定不再試了嗎?我們店還有很多其他的款式……”
“将這件給她試試吧。”沈知竹突然出聲。
她用眼神示意店員從展示架上取下另一件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