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外音就是,我可以提供線索,但線索是否有誤完全跟我沒關系,如果出了錯,那就是你的鍋。
許巍的臉色難堪了一瞬。
他盯着那個拆他台的人,突然想起對方之前自稱是“鋼琴師”,但不知為何,猶豫了很久才站出來,這一點十分可疑。
難道說……那人的身份事實上是有問題的?
束學察這時出來打圓場:“大家都是一個副本的玩家,本來就該互幫互助,一條線索很可能關系着一條人命,誰也不能推卸責任,畢竟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不會遇到需要别人幫忙的時候,把局面鬧僵就不好了,對吧?”
吐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若有所指地掃了池殊一眼,後者回以微笑。
因為身份卡時長隻餘一小時的緣故,池殊并未在餐室久留,徑自先離開了。
他得加快對這座古堡的探索,不然純靠積分續命的話,根本活不過今晚。
推開門後幾秒,池殊才突然注意到站立在陰影中的管家,他幹瘦的身軀被燕尾服包裹着,仿若一截慘白的枯木。
“客人用完餐了?請慢走。”
他的聲音很慢,喉頭裡像是有砂礫在滾動,聽着令就人不适,池殊點點頭,快步往前走去。
沒走出幾步,背後幽幽的嗓音卻是再一次纏了上來。
“當二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時,請您呆在房間裡,不管外面有任何動靜,腳步,哭喊,還是呼救……都不要開門。如果您想活到第七日。”
池殊愣了一下,連忙回過頭去,看到模糊的人影像蠟一樣溶解在黑暗之中,灰白的臉龐上,管家的嘴角咧至眼尾,他眨了眨眼,那道詭異的人影就消失了。
他有些不明覺厲。
這條規則不是早就說過一遍了嗎,幹嘛再提醒他一次。
這npc還怪好的嘞。
池殊先是在一樓轉了轉,發現這裡唯一能得知時間的工具隻有牆上的那面巨大的鐘,現在古銅色的指針正指向六點半,還有三個半小時到晚上十點。
他得在那之前獲得足夠多的時長。
池殊想到管家之前提到的畫廊,那應該是個值得探索的地方,便直接前往三樓。
他沿着旋轉的木質樓梯一路往上,腳步聲被厚重的地毯吸收,一側的燭台映照出他的影子,緩緩沿着扶梯遊曳,最終停在了畫廊前。
這是一條縱深的長廊,兩側的牆壁等間距地懸挂着油畫,每一幅畫的旁邊都點着蠟燭,卻無法完全驅散這裡的黑暗,燭火安靜地燃燒着,模糊了光影的邊界。
入口的左手處也是同樣的走廊,盡頭隐沒在黑暗,像張無形的巨口。
看模樣,這裡的結構似乎是方形,四條走廊環繞着中央,牆上挂滿畫作。
池殊朝正前方走去。
最先看到的,是六張女人的肖像。
她們有着不同的長相,臉上卻挂着如出一轍的微笑,從眼角的紋路至唇角的弧度,猶如精心計算,擺在相異的五官上,給人種強烈的違和感。
池殊一踏入這裡,就因為仿佛針紮般無孔不入的窺伺視線而頭皮發麻,轉身看向這些畫的時候,回應他的隻有女人面孔上相似的笑容。
六張肖像旁,還擺放着一張空白的畫像,如同所有的畫一樣被木框裝裱着,卻沒有任何内容。
池殊停在了空畫像下。
這裡的七張畫,讓他聯想到身份卡介紹裡提到的“公爵的七任妻子”,但第七位新娘塔瑞拉尚未正式成婚,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空出了一張?
這些畫作……又是出自何人的手筆。
池殊收回視線,繼續往前。
畫廊很安靜,安靜到了讓人難以忽略的程度,蠟油無聲滴下,隻能聽見他自己的呼吸聲……
忽然間,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池殊的身形猛地一僵。
呼吸聲……
他慢慢地往後轉動腦袋,昏黃的火焰下,人像的笑容猶如蒙了一層紗霧般詭谲,入口處的光亮已然變得非常遙遠,就像他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一樣。
沒有人。
可為什麼,這裡,還有另一道呼吸聲。
很輕,很淺,甚至連心髒稍跳快一些的聲音都能将其掩蓋,但絕不屬于他自己。
它如影随形,時而似乎緊貼着他的後腦,時而又像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從未離開。
鑒于這是恐怖遊戲,一切不合理都能變作合理,目前還沒出現威脅他性命的東西,池殊也就壓下被跟随的不适感,佯若無事地往前走。
之後的畫作都是清一色的風景畫,沒有出現一個人物,昏暗的環境中,它們的色澤顯得黯淡,猶如沉睡,透露出一種詭異的甯靜。
池殊突然在一副畫前停下了腳步。
他半仰着頭,露出些許困惑的神色。
這幅畫,竟然和他房間裡的一模一樣。
不,不對,好像……還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比如……畫中央的,那個多出來的,紅色的東西。
他的身子緩緩往前傾去,想看清一些,昏暗的光線勾勒出青年的影子,他伸出的手指幾近與畫碰上。
某個瞬間,池殊聞到了潮濕的、鐵鏽般的腥氣。
黃綠色的背景下,那抹暗紅猶如濺上的血,昏沉而渾濁,它有着模糊的面孔,形體似乎因扭曲而微微顫抖,從嘴角的弧度依稀能辨出它在微笑。
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