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偏冷的聲音,伴着手腕被抓住不由分說帶離的力道,冷意自皮膚傳來,池殊踉跄了一下,轉頭便對上來人不快的視線。
“不是說不能碰畫的嗎?”
那人皺着眉,似乎不想和他多加觸碰,迅速松開了手,一雙黑沉的眼睛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是薛琅。
池殊無辜地眨眨眼,舉起雙手以示清白:“我沒碰,隻是想湊近一點看。”
“你整個人都快貼那上面去了。”薛琅掃了一眼他背後的畫,“它有什麼特别的地方?”
“和我房間裡挂的畫一模一樣。”
池殊省略了畫中的那個女人:“你走路都沒聲的麼,來多久了?”
“剛到。”
薛琅的目光越過他,盯了那幅畫幾秒,似乎沒發現什麼異常,又轉回了青年的臉上,忽然道:“對了,你身份卡的時長還剩多少?”
池殊挑眉,對這個十分突兀的問題感到意外。
像是不想引人誤會,薛琅煩躁地抓抓頭發,解釋道:“副本沒開多久就出來馬不停蹄找線索的,基本都是生存時長不多、要抓緊續命的倒黴蛋。我就随便問問,你不想說也沒事。”
池殊說:“一小時不到。”
薛琅的臉上瞬間露出了“你騙我也不找個合理點的借口”的神情。
池殊:“沒騙你,真的。”他還花積分續了兩小時呢。
薛琅仍抱着懷疑的态度,撇撇嘴:“那你運氣可真差。我隻有五小時,還以為自己是最少的。”
池殊笑了笑,在心中罵了幾句這對他惡意滿滿的破遊戲,主動道:“不如一起行動,也好有個照應。”
薛琅點了下頭。
于是兩人并排往畫廊深處走去。
這裡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拐了幾個彎,走過四條走廊,又回到了入口的地方,牆上挂的也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畫,除了風景還是風景,似乎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在這期間,池殊還刻意留心了一下,發現那道本來跟着他的呼吸聲也消失了,不知是不是薛琅出現的緣故。
薛琅落後他半步,打了個哈欠,拖長的聲線懶懶的:“都是普通的畫,感覺沒什麼有用的線索。可這不應該啊,按理來說,這麼一層樓總會有些值得注意的東西在的。”
池殊提議:“不如我們再去人像那看看?它們給我種奇怪的感覺。”
“行。”
很快,他們又回到了一開始人像所在的地方,肖像上的女人露出詭異的微笑,同記憶裡的并沒有區别。
薛琅撓撓頭:“你有發現什麼嗎?”
池殊沉吟了一瞬:“好像挺正常的,不過我總覺得……她們一直在看我。嗯……嗯?薛琅?”
無人應答。
他連忙看向自己的身側,那兒本應站着薛琅的地方,此刻空無一人。
蠟燭上的火焰抖動了一下,發出哔剝的細響。
池殊猛地擡起頭。
眼前的女子肖像似乎變大了。
她的姿态端莊而優雅,面上笑容前所未有的清晰,碧綠色的眼珠微微下垂,正注視着他。
池殊往後退了半步。
六張肖像的眼睛随着他的動作一起轉動着。
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回身看向來時的入口,那裡本該有着幾線方形的光亮,現在卻變成了一片平滑的牆壁,門消失了,上面布滿暗紅的花紋。
這條畫廊,成了完全封閉的空間。
池殊心口一跳,沿着走廊繼續往前,在他的身後,肖像上女人豔紅唇角的弧度逐漸擴大,眼角的餘光還在死死盯着青年的背影。
這裡的畫作不再是普通的風景畫。
瘋癫的、狂亂的筆觸在畫布上塗抹開來,每一筆都仿佛帶着作畫者濃烈的恨意。
昏黃的燭焰下,那些濃稠的色澤像極了流動的血漿,混着黃色的油脂、乳白的骨髓,瘋狂地扭曲、攪動,發出無聲的嘶鳴。
池殊看到細頸花瓶中的罂粟,花朵部位是女人折斷的頭顱,纖細的脖頸插入瓶口;以及一個滿是血的浴缸,漂浮的屍首猶如張開的絲帶,食腐的蝴蝶四處飛舞;還有被拉長的柔軟肢體,它們交織成繭,其間孕育着一具具殘缺的屍骸……
每一張畫都變得無比殘忍與恐怖,它們緊緊追随着池殊的腳步,不論他走多快,畫中陌生的女人仿佛一隻遊蕩的幽靈,如影随形。
耳邊突然傳來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副本探索度:5%。獎勵存活時長:10h。】
面前的走廊長得沒有盡頭,死寂猶如脖頸上的絞索般收緊,注視的視線無處不在,它們來自于畫像,鎖定住這裡唯一的獵物。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池殊的腳步倏地頓住。
影子猩紅的裙擺拖曳至地,頭發披散,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離池殊數十步的地方,宛如一尊凝固的蠟像。
幽冷的氣息悄無聲息沿着他的腳踝爬了上來。
對危機天生的敏銳令池殊心頭警鈴大作,下一刻,他轉身就跑,兩邊迅速往後退去的畫像掠成鮮紅的殘影。
空間内清晰地回蕩着青年的腳步聲,伴着胸腔後加快的心跳,吸進的冰冷空氣幾近凍住他的肺葉。
不知跑了多久,池殊身形猛地頓住。
在他正前方的不遠處,靜立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席殷紅如血的裙,長發完全遮住肩膀,背對着他。
他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