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殊跟着人群走上了樓,沿飾有暗紅花紋的走廊往前走去,果然,他的房間就在正中,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旁邊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他微微側頭,看到了薛琅的臉,後者注意到他的視線,臉上的神情比大廳中更加陰沉,他似乎并不願意和人多打交道,迅速開了門便進去了。
池殊若有所思。
薛琅在和他相鄰的九号房。
他轉動鑰匙,也走進了房間,燃燒的燭台将整個空間照成暖色調,牆壁上環繞着漂亮的花紋,複古格調的中世紀裝扮給人種低奢典雅的感覺。
池殊來到房間的最中央,發現在正對床鋪的地方,挂着一副畫。
那是一幅普通的風景油畫,以藍黃綠三色調為主,畫的是無際的原野,并沒有異常的地方,但它實在太過顯眼,占據了牆壁的大片空間,池殊忍不住走上前去,拿手摸了摸。
觸感有些粗糙,和普通的油畫沒什麼兩樣,畫框後部是空心的,敲擊時發出咚咚的回音。
他的指腹沿着木質邊緣撫摸的時候,突然觸碰到了一個不平滑的凸起。
木框被釘死在牆壁,無法取下,池殊隻能用指甲在那一塊縫隙處小心地扣着,很快,一張被折疊的小卡片順着他的動作彈了出來,輕飄飄地落下。
寫有字的那一面剛好朝上。
猩紅的文字刺了一下他的眼。
【不要吃肉!!不要吃肉!!!不要吃肉!!!肉他歹】
筆迹很淩亂,像在匆忙間草草寫下,顫抖的感歎号觸目驚心,最後幾個字是殘缺的,無法猜測出想表達的内容。
池殊把小卡片拾起,放在一旁。
不要吃……肉?
是指餐桌上的肉嗎?為什麼不能吃?
這張被刻意隐藏的卡片,難道是房間的前住客留下的?又或者,是過來打掃的仆人?
按捺下心頭的疑惑,池殊又對其他的用具仔細檢查了一番,找到了空白的筆記本和筆墨,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發現。
鐘聲在這時敲響。
聲源來自一樓,異常的渾厚洪亮,金屬撞擊的聲音仿佛落在心頭的重錘,明明并不急促,卻給人一種什麼事即将發生的緊迫。
鐘聲一共響了六次。
這就是十八點整的信号了。
池殊站起身來,打算前往樓下。
走出後,走廊兩側的門也陸陸續續地被玩家打開,沉默籠罩着人們,他們彼此交換了幾個眼神,而後心照不宣地朝一樓走去。
他們進入空無一人的餐室,鋪設潔白餐布的圓桌上已經擺放好了十四套餐具,座椅上标着從一到十四的羅馬數字,看樣子是想讓他們對号入座。
待所有人都坐定之後,身穿黑衣的管家出現在門口,猶如遊蕩的幽靈。他牆紙般灰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客人們都已入座,可以上菜了。”
緊接着,一個身材消瘦的侍女推着餐車走了進來,她穿着粗布麻裙,灰色渾濁的眼瞳猶如死水,罩着銀質蓋子的餐盤被一道道端上了桌。
餐蓋打開,露出一大盤烘焙好的面包,一籃雞蛋,少量的蔬菜,以及散發着香氣的烤肉。
烤肉已經被切割好,色澤鮮豔的表面裹覆着金黃的油脂,還在冒出白色的熱氣與誘人的肉香,看上去和普通的肉沒有什麼區别。
餐上齊後,侍女默默推着餐車走了下去,一直立在旁邊的管家道:“請各位客人盡情享用,有什麼突發情況可以搖餐桌上的鈴。”
他緩緩走出,帶上了門。
玩家們陸陸續續對桌上的菜肴伸出了手。
因為那張紙條的緣故,池殊并沒有動最為誘人的烤肉,隻是拿了條面包慢慢地啃,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周圍人的反應。
隻有少數人伸向了烤肉,其中包括叫李浩浩的新人,柳琳看了肉一會兒,似乎也想拿,卻被身旁的莫挂柯用眼神制止了。
池殊咀嚼着發硬的面包,覺得有些幹,便喝了口水。
看來那些有經驗的老玩家都不會貿然動用副本内的肉食,即使他們也許并沒有和自己一樣找到線索。
不過吃下肉……到底會發生什麼呢?
他掃了一眼那幾位正咀嚼着烤肉的玩家,他們專注地進食,紅潤的嘴唇泛着油光,餐盤裡的肉袒露出細白的紋理,像待解剖的柔軟屍體,纖長的肉絲被他們的齒舌卷入。
池殊默默記住了他們的樣子。
他并不是很餓,隻吃了一條面包,弄了幾片生菜,便停了下來。
别的玩家大多也沒什麼胃口,畢竟現在在副本裡,雖然才剛開始,但古堡内無處不在的詭異氣息總是令人心底發毛。
這時,名叫許巍的男人開口道:“這樣吧,以後每次用餐就作為我們的交流時間,大家可以把之前收集到的線索相互分享一下,對彼此都有利。”
沒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這個副本内大多都是沒有幾次遊戲經驗的新玩家,許巍說的話也并不無道理,無形間,對方已然成為了這裡的主導者。
“啊對了,你們五位……”
他的視線忽然掃向了池殊他們,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微笑:“有着不同于‘普通客人’的特殊身份,很容易吸引伯恩公爵的注意,不過能獲得線索的機會也更多,說不定就有關系副本核心的呢,探索時一定要小心啊。”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池殊他們能把更多的線索無償分享出來。
許巍這麼一提,無形間把在場的普通客人與特殊客人分成了兩個團體,倘若他們之後不給出有用的線索的話,必然會招緻懷疑與猜忌。
凝滞的空氣中淌過片刻的沉默。
“許先生說得有理。”
一道清朗的聲音忽而自席間傳出,人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那個說話的青年,後者單手支着下巴,笑容晃眼,一臉無害。
“不過呢,不排除有些惡意的玩家,會向我們提供假線索混淆視聽,又或者人家是新手,獲得了錯誤的線索卻渾然不知。許先生自稱經曆過五次副本,那一定非常有經驗吧,而且看上去也很樂于助人呢,屆時分辨線索是否具有價值的重任,除了許先生,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