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田醫生嘴角勾了勾，無奈道：“胡說八道些什麼，聽也聽不懂。”
“嘿嘿，聽不懂也沒關系，反正你放心就好了，我不會搞砸的！”，小栗恩皮西舉起手來，朝着平田醫生升出大拇指，整個人陽光又燦爛。
單人病房内有一扇大窗戶，窗外陽光照了進來，灑在少年人的身上，襯得發白的病服越發刺眼，那頭黑發被揉的亂糟糟，臉色蒼白卻又帶着生機勃勃的笑容，實在是穿透人心。
笑起來的樣子，好像一隻柴犬。
這麼想着的時候，平田醫生不自覺的擡起了手，剛要摸上小栗恩皮西的頭時，對面卻察覺他的意圖，往後退了一大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手空蕩蕩懸着，黑毛離開拂過手指時，酥酥麻麻。
小栗恩皮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向平田醫生不忘解釋：“平田醫生，我可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摸頭安慰了。”
明明是拒絕的說辭，卻也溫柔繞了一下彎子，沒有讓人覺得難堪。
“知道了”，收回手，平田醫生歎了口氣。
“不過，你還是别逞強了，身體的事情不是兒戲，不重視的話可是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而且随随便便就因為身體原因‘離開’，那可不行，我還沒使喚夠你，在那之前，我不會聯系你的。”
說完，平田醫生很無情的轉身離開，小栗恩皮西伸出手搖了搖頭，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什麼。
算了，不去就不去，反正也待不了多久了。
*
大雪越下越大，小栗恩皮西堅持要出院回家，本來醫院是不同意的，可是山下翔人那家夥，偷了醫院一個輪椅，把人悄悄帶走了。
一路上的行動可以說是驚心動魄，兩人左躲右藏，終于擺脫了視線。
他們坐上了出租車，小栗恩皮西的病服已經換下，此刻正和山下翔人兩個坐在出租車後面，相視一笑。
“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這樣做還蠻刺激的嘛，本大爺那一瞬間就好像007，帶着小栗你闖出了敵人的包圍！太爽了，太爽了！”，依舊是浮誇的話語，山下翔人咧嘴扯了扯自己的衣領，明明是大雪的天氣，他整個人卻汗涔涔的。
小栗恩皮西嘴角帶笑，從懷裡拿出手帕遞過去，貼心道：“擦擦汗吧。”
手帕柔軟，是個老款灰色的手帕，山下翔人愣了一下，遲遲沒敢接過來。
小栗恩皮西看他這副樣子，笑出了聲：“你怎麼還在怕我？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啊，風風火火敢打敢上，這才是真實的你。不用拘着了，拿着吧。”
“我…”，山下翔人垂下頭，擡手拿過手帕，攥緊在手裡，悶着聲音開口：“對不起。”
“嗯，我知道。”，小栗恩皮西淡淡的開口，笑意依舊挂在臉上。
“我、我…真的真的對不起。”，山下翔人又開口道歉。
知道山下翔人道歉是說的之前那件事，事情已經過去，一直揪着不放沒有意思。
“好了，不要再道歉了，不然我就不答應替你說話了。”
聞言，山下翔人猛然擡起頭，不敢相信小栗恩皮西竟然松口了，他真的原諒了自己嗎？
還處于懵逼的狀态，山下翔人半響沒有回神，直到小栗恩皮西開始出聲問他。
“翔人，說起來我們之間并沒有好好聊過呢，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什麼？”，竟然叫他翔人了！山下翔人驚慌失措的回答，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他轉頭對上了小栗恩皮西的視線，那雙記憶裡的琥珀瞳孔，依舊澄澈。
就像那天在小巷子裡，他曾看見并且久久記住的模樣。
好像寶石。
璀璨奪目。
“呐，翔人為什麼這麼忠心，甚至能做到…不惜犧牲掉自己，也要動手呢？”，小栗恩皮西朝着山下翔人眨眨眼，有些認真的開口：“明明我根本就毫不起眼，為什麼你會盯上我呢？”
“沒、沒有！”，下意識的反駁了，山下翔人耳朵攀爬上了紅，張着嘴巴視線開始亂飄。
“小栗，你可是陽光一樣的存在啊，怎麼會毫不起眼呢！”
嘴比腦子快，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等到脫口而出後，山下翔人臉色開始爆紅起來。
怎麼回事？！這麼溫柔的小栗恩皮西，他怎麼就、就不敢看他了？！
小栗恩皮西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點了點頭，沒打算放過他，接着問道：“那你沒想過，在你出手的那一刻，也許會被我反殺掉嗎？”
“诶、诶？……”，山下翔人一怔。
會、會嗎？他會被小栗恩皮西殺掉嗎？那他要是被小栗恩皮西殺掉的話，事情還會變成這樣嗎？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和小栗恩皮西一起，坐在同一輛車裡嗎？
“開玩笑的，别緊張。”，眼看着面前的山下翔人快要宕機，小栗恩皮西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了視線。
小栗恩皮西靠在汽車背椅上，雙眼輕輕合上，好似假寐。
身側傳來深呼吸的聲音，沒過一會兒，小栗恩皮西聽見山下翔人開口：“不會。”
“小栗你是善良的人，你不會對我動手。相反，是我罪大惡極，竟然會傷害你，一次又一次。”
“如果你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害得你受傷，是事實…其實你不該原諒我，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又怎麼能舔着臉，來求得你原諒。”
“所以，你可以恨我的。”
語畢，傳來了抽吸鼻子的聲音。
哭、哭了？
小栗恩皮西睜開眼睛，轉頭看向山下翔人，發現他此刻正背對着自己，沉默的望着窗外。
車内氣氛沉默，沒了剛才的松快，小栗恩皮西歎了口氣。
“再哭的話，就不理你咯。”
“……！”，山下翔人不為所動，繼續看着窗外，隔了一會兒才悶着聲音：“本大爺天生就不會哭！”
“是嗎？那你轉過來我看看？”
“……！！”，山下翔人依舊不為所動，聲音又悶着開口：“本大爺天生就不會轉身！”
“……”，小栗恩皮西無語，突然靈光乍現，他捂住胸口的位置，故作難受模樣，壓着嗓子開口：“唔、好疼！我的胸口好疼！這裡是心髒的位置吧……”
“怎麼了？怎麼了！”，山下翔人立馬擔心的轉過身子，一臉關切紅着眼眶，注視着小栗恩皮西。
然而在目光觸及到小栗恩皮西那張吐舌的臉，山下翔人才驚覺自己被小栗恩皮西騙了！
“太過分了！”
“對不起，我沒事的啦！”，小栗恩皮西笑出聲來，拍了拍山下翔人的肩膀。
“好了，我不在意了。你剛剛有好好的在擔心我，也有好好的向我道歉，所以我們兩清了，你也不用再為我做些什麼了。”
“這樣就可以了。”，說完，小栗恩皮西又靠回了椅背。
“……不可以。”，山下翔人悶悶不樂的拒絕。
“嗯？”，這下輪到小栗恩皮西不解了。
“我欠你的多了去，怎麼能就這樣随随便便的就付清了！不行不行，好歹你也得使喚使喚我吧，讓我替你當肉盾什麼的，讓我做什麼就做什麼才好啊！”，山下翔人列舉了許多例子，大部分是舉的在琴酒手下的遭遇。
……
不過小栗恩皮西可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肉盾，他故作苦惱，手肘靠在車窗上，手掌撐住自己的頭，開口：“聽着就頭疼，那還是不要了吧。”
“不行！”
吵吵鬧鬧的，出租車很快停了下來。
小栗恩皮西下了車，目光放到了那棟破舊老小的二層小樓，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随後下一刻，他掏出了手機，撥通了房東的電話。
“啊、您安好，是這樣的，我有件事想麻煩你。”
“嗯，我想退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