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宗淇失蹤和美人舫無關後,河伯神态輕松了不少,不以為道:“誰知道呢?不過多半是假的,見過美人舫的公子有去無回,他怎麼逃出來的?我看這九曲鎮上失蹤的男子十有八九都是遇上了别的事,失蹤了總得有個原因吧,所有解釋不了的事情推給美人舫就對了。不是美人舫需要這些男子,而是這些男子需要一個美人舫來掩蓋他們的秘密。”
解決了宗淇的事情,晏離、白瑤與河伯這次真的要走了。
宗家将他們送到鎮外,宗先生對河伯感激道:“何先生,這次多謝了,若不是你,我這兒子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找回來。”似乎又想起宗淇幹的蠢事,哀歎一聲:“我這兒子實在不成氣候,怎麼能幹出這樣混賬的事。我真是太慚愧了。”
河伯在心裡默默想,可不,我守着河道幾百年還真沒見過如此荒誕的事。
宗先生臉上無光:“家門不幸,還有很多事情要善後,也不好多留先生了。”
河伯點點頭表示理解,一行人沿着林中小道向九曲河走去。
宗夫人身後,跟着的小東望着他們遠去的方向,看着萬裡無雲的天空,微微凝眉輕聲道:“河上......要起風了。”
河上泛着清波,帶着草帽的漁夫撐着木筏在平靜的水面上悠揚地滑行,遠遠看去就像一片随波漂遊的落葉。
河伯笑眯眯地說:“晏離公子,多虧有您,不然美人舫這污水潑到我身上,我跳進九曲河也洗不清了。這下好了,總歸是解決了。我下次一定帶上最頂級的河鮮登門拜訪,好好謝謝您。”
晏離面不改色道:“不必。你管理的河道出了事,理應由你來解決,下不為例。”
河伯點頭哈腰:“是是是,都是承了公主的福,不然我哪有這個面子請來晏離公子......”他說着悄悄地拿餘光看了一眼晏離和白瑤的反應,兩人神色未變,像是不買他的賬。
河伯立刻圓滑地說:“能夠請來二位是我燒了高香,我以後自己的事一定不麻煩别人,無事絕對不再打擾晏離公子。
“既然如此,我就先告退了。”
晏離應了一聲,河伯如獲大赦,輕輕向後退去,退至河邊正準備沒入水中,忽而身後一陣不同尋常的風逆轉而起,将他的頭發胡亂地拍打在臉上,蒙住了他的眼睛。
原本平靜的河面上,霎時間烏雲彙聚,天色陡然暗了下來,強大的氣流将木筏掀到了岸邊。漁夫一個踉跄,驚懼地擡起草帽向天上望去:“怎麼突然起風了?”
河面掀起波濤,河水上湧,不一會兒就撲到了他們的腳邊。
幾人連連後退。
天空突然一聲炸響,浪濤洶湧的河面上,空氣旋轉凝聚成一道豎型的屏障。
一個尖角從漩渦中心處破空而出,而後逐漸從屏障中駛出。
白瑤不由伸長脖子瞪大了眼睛,隻見那個在河道上憑空出現的尖角越來越寬,顯現出一廣闊的露台,繼而天色漸暗,巨大的船艙遮天蔽日,如一棟恢弘樓宇拔地而起。
艙頂檐邊卷翹,鑲着一圈精美的金邊雕漆,屋檐前懸挂着幾隻紅燈籠,将朱紅色的船體更添上了幾分喜慶和喧鬧。
畫舫駛入水中,一側扇扇分明的金漆木雕長窗中透出昏黃的暖光,搖搖晃晃的暖黃倒映在暗淡河面上,連成了一片細碎的星光。遙遙望去,雕花窗棂上人影憧憧,不時傳來陣陣嬉笑打鬧聲。
高大寬闊的畫舫幾乎占據了整條河道,緩緩如一座大山停在幾人面前,支起的窗棂中飄來一陣醉人的酒氣,如同曼妙的花香,勾得漁夫向前一個踉跄,眼中映着船上的融融燈火,充斥着驚喜之色:“乖乖,這該不會就是美人舫吧?”
河伯、晏離與白瑤在畫舫出現的那一刻神色便凝重起來,那傳說中的美人舫原本已經被證實為宗淇撒下的彌天大謊,而今居然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船上放下了一排階梯,無人指引,卻有女子輕笑在船上響起。
那笑聲如同銀鈴撩撥在幾人的心弦,三人對視一眼,晏離神色冷淡,河伯疑惑中帶着好奇,白瑤眼中流露出感歎。
白瑤在心中想,不得不說,這聲音怪好聽的,若她是個男子,恐怕已經神魂颠倒了。
一不留神,那名漁夫已經率先沖上了階梯,白瑤暗道不好,也化為男子裝扮跟着晏離上了船。河伯緊随其後,腳剛踏上階梯,梯子卻突然升起,讓他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畫舫随之駛離了岸邊。
河伯拍拍屁股起來,追了上去,邊跑邊喊道:“等等我!我還沒上船呢!”
登上船的白瑤聽見身後的動靜,回頭掃了一眼收上來的階梯,又望了一眼岸邊追趕的河伯,淡定地沖他揮了揮手。
河伯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差點兩眼一黑,喘息道:“公主,我是讓你們等等我,不是讓你和我作别啊......”
隻見虛空中又出現了一個漩渦狀的屏障,畫舫通過那道屏障,如同它出現時一般,一點一點消失在屏障之中。
河伯趕忙上前,一陣大風襲來,将他掀出去數十米。漩渦随着船尾消失,在空中緩緩閉合,河伯卻被阻擋在了屏障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