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如白玉般的手指在空中虛點,幾粒石子斜斜擦着清澈如鏡面的水,如鳥輕點水面一般,向前飛越而去,聲音輕卻急促,眨眼之間連躍數十、上百下,瞬間抵達了河的對岸。
河伯與白瑤頓時目瞪口呆,半晌才緩過神來,一齊側過頭看向晏離,目光呆滞中帶着一絲嫉妒。
河伯擺擺手:“晏離公子,你用了仙力,這是作弊啊。”
晏離清冷的目光從水面挪開,冷冷哼了一聲:“你掌管河道數百年,就學會了打水漂?
河伯喉頭一哽:“我不是......”
白瑤看河伯吃癟,正在心裡幸災樂禍,突然聽見晏離說:“你修煉了數百年,連打水漂都不會?”
白瑤臉色一白:“我沒有......”
晏離淡淡道:“去找美人舫。”轉身走開,留下兩人在風中反省自己這數百年究竟在做什麼。
河伯洩了氣,背着手百無聊賴地在河邊轉悠:“這可咋麼辦呐。難道美人舫一直不出現,我們就要一直在河邊等嗎?”
白瑤捧着臉,幽幽歎了一口氣,惆怅道:“美人舫隻收俊俏公子上船,該不會是因為你,美人舫才不出現的吧?”
河伯停下腳步,一臉怔然:“還有這樣的事?我也可以化成美男子啊。”忽而金光一現,河伯豐腴的身材嗖的一下變得緊緻,衣服也跟着收縮變窄。白發變黑,眼睛變大,臉上五官也硬挺起來。他站在白瑤面前搔首弄姿道:“公主,您看這樣夠俊俏嗎?”
白瑤看慣了河伯中年大叔的模樣,此時就算他變好看了也不會和俊俏扯上關系,隻能遺憾地搖搖頭:“你騙騙普通人就罷了,美人舫的法力若是在你之上,定然不會被你的表象所迷惑。”
河伯氣得鼓起臉頰,砰的一聲膨脹的肚子撐開了衣扣,又變回了中年大叔的模樣。
“公主,美人舫隻收男子,或許是因為你是女子,美人舫才不出現的。”河伯将責任推給了白瑤。
白瑤眨眨眼睛,說着:“有道理。”然後騰地一下變成了男子的裝扮,一身上寬下窄的灰藍色官服襯得他器宇軒昂。河伯看的一愣,拍了拍手:“公主,你要是男子不知道該迷倒多少女人。”
白瑤得意地一笑,背着手大搖大擺地從河邊走過,走了一個來回、兩個來回、三個來回......河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白瑤恢複了女兒裝扮,有些頹然地蹲在河邊,随手又撿起石子丢在水中:“怎麼還不出現?”水中幽幽倒映映着她沮喪的小臉,她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河伯,卻沒有看見晏離的身影。
她站起身四處張望,發現晏離走進了河道旁的樹林之中,正定定地望着林深處,目光越來越沉,似乎要透過遮掩的樹林看向深處的什麼東西。
“怎麼了?”白瑤問,忽而一陣怪異的氣味鑽進鼻子,像是草木的氣息中夾雜着腐臭味。許是她本為狐狸,嗅覺過于靈敏,她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背過氣去。
她立刻用袖子掩住口鼻:“這是......什麼氣味?”
晏離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一處大樹前,背對着他們看不見是何神情,隻聽他冷沉地說:“我們需要離開了。”
。
第四天,幾人去向宗先生和宗夫人作别。
堂上,宗先生聽說他們要走,神色尚且還算鎮定,隻是握緊了拳頭。宗夫人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砸下來,哽咽道:“連幾位高人也沒有辦法嗎?”
河伯面露難色,長歎一口氣:“或許是美人舫上的妖魔鬼怪法力更甚我們一籌,我們這些天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迹。沒能幫上忙,老夫實在慚愧。若是以後還有需要幫忙的,老夫一定登門相助。”
宗先生又心懷僥幸地望向冷着臉的晏離,晏離也道:“我們确實無能為力。”
白瑤抿了抿嘴,帶着歉意說:“不好意思,請節哀。”
宗夫人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匍匐在案幾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旁阿九垂着頭不知在思索什麼,目光落在宗夫人身上,眼中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落日餘晖中,金色斜陽潑灑在宗家樓閣的外牆上,三人趁着天還未暗走出宗家,河伯歎了一口氣:“哎,白忙活了一場,我們什麼忙也沒幫上,隻能打道回府了。二位好走。”餘光略略回望了一眼,宗家二樓的陰影處似乎閃過了一個身影,河伯沒有看清。
晏離和白瑤與河伯作别,三人就此分道揚镳,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深夜,月色比往日更加深沉,層層疊疊的樹葉就像密不透風的網,将山林籠罩在黑暗之中。
一道人影鑽入山林中,四處打量一番,而後向着一個方向摸索過去。他走了很久很久,扒開眼前遮掩的枝葉,跨過腳下縱橫交錯的根莖,小心又急迫地向山林深處走去。
他輕車熟路地停在了一個樹洞前,微微喘了幾口氣,一雙眼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手伸進樹洞之中。很快,他收回手,手中握着一團油紙。
他将油紙打開,忽然神色一變,又飛快地四處看了一眼,再次将手伸進樹洞中摸索,又将頭湊近了眯着眼焦急地辨認。
可是周遭實在太暗了,樹洞裡什麼也看不清。
忽而,身後透過一束明亮的光線,打在了樹洞上。那人背對着光陡然睜大了眼睛,寒毛聳立,渾身顫抖起來。
“你是在找這個嗎?”一個清脆的女聲于阒靜深林中突兀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