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的是魏危根本存不住錢,把銀錢随手一放,還沒到青城,就丢成窮光蛋了!
于是百越的工匠用金銀玉石打造了許多首飾,叫魏危貼身帶着。
昨日魏危上山之前,用一枚純金戒指換了一頓飯,另讓豐隆酒樓的跑堂在第二天給陸臨淵送一份。
魏危不太懂中原的規矩,但也知道自己拿着兩年前的戰帖要陸臨淵切磋這件事不夠妥當,想着拿一頓飯當做見面禮,無論是輸是赢,都算作自己一份心意。
沒想到事情變化得比她想象的還要急轉直下,自己不僅沒劃去陸臨淵的名字,還要在儒宗住上一段日子。
被剛剛豐隆酒樓的事點醒,魏危才想起來自己的東西還沒拿上儒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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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宗山門與青城一樣,多種桐花。
此時漫山遍野桐花正盛,如雪濤雲海,雪白的花瓣随風掉落,如同宣紙燃盡後升起的一點白色,蔚為壯觀。
魏危腰間佩牌懸刀,獨自一人走在下山的路上,還沒到下課時間,路上隻有幾個佩戴着信字牌的雜役上下走動。
拐角處出現一個穿着儒宗青袍的人影,魏危的視角裡,那湖水碧的身影忽然頓了頓,在就要路過他時候,他輕輕訝然地“啊”了一聲。
“好巧,是少俠?”
“……”
魏危循聲望去。
那人生得君子之貌,人若玉琢,目似清潭,隻是氣色不算上佳,瘦肩削骨,一看就知道是自小身體不好。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魏危從記憶裡搜出一個名字,問道:“喬長生?你怎麼在這裡?”
在豐隆酒樓中遇上的,日月山莊的少公子?
沒想到魏危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喬長生眸子一亮,臨近中午的陽光在他身上投下金色的光芒,目光顯得真實又柔軟:“少俠還記得。”
“在外頭不敢以日月山莊公子自居,隻是在儒宗學習的學子而已。”
這個距離,喬長生能瞧見魏危身上的腰牌刻着一個義字,似乎有些詫異,魏危想了想,幹脆把腰牌摘下來,扔給喬長生:“這是我的。”
魏危聲音淡淡,卻讓人覺得她如何說話都是理所當然的,看不出半點盛氣淩人的意思。
喬長生沒料到魏危直接将腰牌扔給他,連忙手忙腳亂接住了。
木牌是全新的,觸摸還有木料微微的粗糙感,喬長生翻過牌子,清潤文雅地笑了一聲。
“原來魏姑娘是尚賢峰的人。”
喬長生自然看得出來魏危的氣質與孔家端正守禮的家風沒有半分關系,這大約是誰幫她臨時填的身份。
他将腰牌雙手還給魏危,魏危接過,卻好像有些躊躇似地皺眉。
腰牌是陸臨淵親自給她系上去的,魏危原本隻是将腰牌接過來一揣,被在一旁看到的陸臨淵不贊同似地歎了一口氣。
陸臨淵似乎對做鋪床系腰牌這種小事情尤為在意。他将腰牌拿過來,纖長的手指繞了幾圈,打了一個結,替魏危系在她的腰帶上。
垂下的流蘇随着魏危勁瘦的腰微微晃動,竟也生出幾分儒宗溫雅的氣息。
魏危問:“帶着這個就好了?若是還有人問東問西,我該說些什麼?”
陸臨淵微笑道:“你可以摘下牌子,砸在他臉上。”
“……”
魏危想了想,還是将腰牌揣在懷裡,朝喬長生點頭。
喬長生的眸子微微一動,朝魏危笑了笑,側身道:“姑娘是要下山嗎?”
魏危嗯了一聲。
喬長生上前一步,又問:“姑娘是不是去豐隆酒樓?”
魏危奇了,停住腳步看向喬長生:“你怎麼知道?”
這怎麼看出來的,中原還有奇人異士能讀心不成?
魏危是百越的山水養出來的,瞳孔烏黑,眼白幹淨,喬長生被這樣一雙靈氣的眼睛盯着,耳垂泛起一點紅色。
“……戒指。”喬長生有些晃神地說了一句,忽而轉醒魏危還在盯着自己,不由得硬着頭皮說下去。
“初次見面,姑娘帶了許多戒指,而現在姑娘手上幹幹淨淨,我想可能……”
魏危不由高看了喬長生一眼,沒想到有人能從這麼一點細節猜到這麼多,不疑有他:“原來如此。”
魏危要與陸臨淵切磋,自然不會帶着戒指首飾這種負贅的東西。所以在前往無悔崖之前,把這些細軟金銀全部塞到了馬鞍下的袋子裡。
喬長生有些許羞愧:“……”
他昨日離開酒樓時見到一匹毛發油亮的大宛馬在酒樓馬槽内吃草,一時好奇青城哪家人有這麼俊俏的馬,小厮回是昨日那位胡袍姑娘的。
上山時又在山門處遇見豐隆酒樓的跑堂,卻說是昨日一位姑娘指名道姓要送上坐忘峰。
喬長生思酌,原本以為魏危是江湖上與儒宗哪位弟子有故交的俠客,卻沒想到魏危有儒宗弟子的腰牌。
喬長生長呼了一口氣道:“不如一道吧。”
“快入夏了,這個時節已經有竹葉青酒,最是甘甜清冽,我也很想去酒樓定上一壇。”喬長生已收拾好表情,笑道。
“不知道魏姑娘介不介意添一位同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