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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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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清晨,天蒙蒙亮。

一道胖乎乎的小身影,伴着清晨的白霧袅袅,背着一方小小竹籠,氣喘籲籲,從大門院子底下,費勁扒拉,爬進來。

木質小竹籠方方正正,看起來沉甸甸的。

小胖子背上竹籠,吭哧一提,竹籠筐子沉沉往下墜,壓得小人一屁股墩摔到地上,疼得當即胖臉一皺,龇着牙扭過肥嘟嘟的屁股,拍拍沾染的髒髒泥灰,噘嘴用勁兒一爬,站穩了身子。

小身子胖墩墩,眼底噴着小火苗,站在那,皺着臉叉着腰,狠狠觑着地上沉重無比的小竹籠,

生氣無比。

環起兩隻小肉胳膊,一跺小胖腳,狠狠哼了聲,原地生了會悶氣。

蹭了蹭鞋尖兒,捂着發疼的屁股蛋,一瘸一拐往回走,邊走邊瞟一眼家的方向,

家裡煙囪開始往外冒出青煙,清霧袅袅。

娘親起床開始做早飯了。

想起香噴噴的肉糜粥,小胖孩圓滾滾的肚皮,餓得咕噜咕噜開始叫,

黑色眼珠跟着烏溜溜轉。顧不得跟竹籠子蹬腿撒氣了,腿一下恢複正常,握着拳頭,邁着短腿噔噔噔跑去牆角抱柴,燒上一大鍋熱水架着。

從井裡呼哧帶喘,搖出小半桶水,灌滿噴壺,握着彎柄去澆花圃和菜園子。

瘋跑一圈澆下來,胖團累得小臉通紅,烏黑的眼珠發亮,瞥一眼次卧有炕的那間屋子,癟癟嘴,去翻被将他絆倒以後,就讓他生氣丢在院子門口的竹籠。

掀開竹籠蓋子,

裡面裝得都是成年男子的東西,外衫裡衣,亵褲鞋襪,新采的一堆新鮮藥材,還有一些小女人喜歡吃的零嘴,用幹淨油紙包着。

滿滿登登,冒着竹筐子的尖兒。

小胖團眼睛都沒眨一下,随手撿起一件,紅絲織錦袍衣,綠面竹葉紋的亵褲,一路小跑,着急地跑去次卧帶炕的那間屋子。

屋子裡藥香味很濃。

寬大能容納十個成年男子并排躺着的火炕上,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小胖團鎮定自若,一腳深一腳淺地跨進門檻,絲毫沒有“炕上人不見了要怎麼辦”驚慌之感。

小大人般歎口氣,習以為常捧着衣裳,走到炕邊擺放好,路過炕底“屍體”,自覺擡起腳邁過去,也不管“屍體”,到底咽沒咽氣。

看着是發僵涼透了的樣子,

但他沒管。

反倒踩着小靴子,先着急到架子上,拿起木盆,折身跑回廚房打了半盆溫水過來。

把木盆放到地上,

這才不緊不慢,撅着屁股,開始處理“屍體”。

給他拿抹布擦洗一翻,

然後從寬大袖口裡,掏啊掏,掏出一瓶白色乳膏狀,專門治療跌打的藥傷膏,揭開蓋,挖出指甲蓋大小。

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目露憐憫地伸出小手,給地上不知是睡着,還是暈過去,一身傷痕的“屍體”,擦抹藥膏。

男人赤-裸着胸膛,昨日新換的衣衫,散亂扔得地上到處都是,扭頭瞅一眼,長袍尾巴那裂了一道口子,胖團唉一聲,邊擦藥膏邊想着,等會要撿回家洗漿幹淨,麻煩娘親辛苦縫補了。

藥膏清清涼涼,乳色細膩,比州郡裡大藥堂裡賣得那些跌打膏,效果還要好,

昨日青紫傷痕淡卻不少,隻是今日又平添許多新傷就是了。

小胖團勤勤懇懇,小蜜蜂一樣,照顧了男人整整一年。

以前男人都是閉着雙眸,安安靜靜躺在炕上,好看的像病美人一樣,沒有一點攻擊侵略性。

自從醒了以後,不知道為什麼,幾乎每晚都會跟妖精小鬼打架一樣滾到地上,然後身上莫名出現幾道駭人可怖,大片紅紫的傷痕。

猶記得幾日前,捧着早晨需要換洗衣物,剛剛提着小胖腿,艱難跨進門口,他就吓得小身子驟然一陡,差點就站不穩,摔在了地上。

男人面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安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棺材闆裡的“死屍”。

小胖墩仰着凝重的胖臉,望着地上躺着的男人“屍體”沉思,心中有點不是滋兒味,很是難受。

一雙胖腳,沉得像灌水的鐵鉛。

他隻是一個七歲小孩兒。

正是處于需要呵護庇佑無憂無慮的玩樂年紀,還沒有遭受過太多大人世界裡的陰私之事,還沒準備好,就要面對大人間這種讓人傷心的生離死别了。

這是不是對一個小孩的成長,太過沉重了!

胖團唉聲歎氣,憂愁托着下巴,為自己快樂童年嘎然而止,而有些傷感緬懷,都忘了起身,去喊人救救這具“屍體”了!!!

救救“他”啊!!!

還好“屍體”打不死小強一樣,極為頑強,猛灌了幾碗比黃連,還要苦的湯藥,又重新開始喘氣了。

盡管看起來很是病弱,但,好歹是醒了。

胖團沒真正見到死人,沒有了童年憂愁,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氣,總算狠狠地松了下。

所以現在,看到男人幹巴巴躺在地上裝“屍體”,青紫傷痕遍布滿身,小小年紀的他,已經能夠輕松面對,

熟稔塗藥,擦身,

把紅絲袍衣,綠紋亵褲,在空氣裡,抖開鋪平,

然後給男人笨拙地套上,歪歪扭扭,換好以後,氣喘地擡起腦袋,對上了男人冷冷的眸子裡。

小孩一點也不怕,單手托着下巴,咧開胖嘴嘿嘿一笑。

男人讨厭,跟他沒有血脈相連的小孩說話,面無情緒地躺在地闆上,袍子半散,眼裡無波無瀾,沒有心情,理會一個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小胖團卻不能,不理他。

照顧“屍體”,是分派給他的,重要任務!

胖團是個責任感很強的小孩兒,拍了拍髒髒的小袍子,一屁股爬起來,把自己就到男人腰際,髒髒矮矮的小身子,杵在他前面,給男人摸腦袋,當拐杖。

男人嫌棄瞥一眼,袍子上髒髒的小孩兒,到底努了努唇,沒說什麼,畢竟在地上躺半宿了,他半邊身子都已經開始發麻,發僵了。

不想再躺地了。

任由髒小孩,慢吞吞扶着自己起身,幫他撐着炕沿,艱難挪到炕上,躺了回去。

在這個緩慢挪動過程中,男人強忍着疼痛,擡手翻了下矮桌上,亂七八糟的一堆紙,從裡抽出一張壓到身底下。

那張紙上具體寫着什麼,胖團不是很關心,就沒太注意,心裡滿腦子想的都是,娘親今早用新鮮的豬肉,煮得滿滿一鍋香噴噴的肉糜粥,

頓時有點着急!

想要回家了。

小胖團幹活有勁,身體靈巧,撅着屁股,動作麻利地,開始收拾起這間屋子。

砰砰啷當打掃聲響傳來。

炕上的男人,目光開始漸漸深沉。

昨日無意聽到這個小髒孩的自言自語,肉肉的胖臉上,全是興奮之色難掩,說什麼暴君身死,民之所向,新帝大赦天下,頒布延遲一年之久的新政,三月後普天同慶,花燈遊街,發喜餅,撒果子,城外施粥三日。

新帝最近剛剛,焦頭爛額忙完,因梧州暴君揮軍蠻夷那一仗,留下來的曆史遺存問題。

雙方交涉扯皮一年之久,送了一個和親郡主過去,同西蠻人簽訂議和,這才坐穩江山,拖到現在,好心情大手一揮,頒新政,普天同慶。

七歲的小胖孩兒,自然不在乎什麼大赦天下,新帝新政什麼的,他關注的點隻有喜餅和果子。

可躺在炕上養傷的男人聽完以後,渾身就陰沉沉的,若是這時候,給他遞一把砍刀,他大概就能紅着沉目,胡亂揮刀,大殺四方,非濺那群廢物朝臣們,一臉血不可。

殷稷臉色極為難看,手掌青筋暴起,緊緊攥起被角。

他一生骁勇善戰,南征北伐,開疆擴土,豐功偉績,前所未有。

戰神名諱,令邊關聞風喪膽,從未怕過誰,昔日在梧州邊關,反倒被自己的王朝叛軍,一支箭矢,斬落山崖。

殷稷都要氣笑,要是他真身死梧州,這時候怕是氣得,棺材闆都要壓不住,從裡頭爬出來了。

帝王身死梧州,消息一出。

殷稷确确實實沒想到,王朝這幫軟腳蠢貨,就這麼貪生怕死,賤骨頭一樣巴巴捧着和親郡主,去和已經被他打得屁滾尿流,幾乎将要滅國的西蠻,求和。

沒了他殷稷,這個王朝,遲早要被這些軟蛋蠢腳的朝官們,敗嚯的滅國。

想到這,男人臉色更加難看了。

一代王朝帝王枭雄,如今窩囊、憋屈地躺在鄉間土炕上,沒人扶着,起身出恭都成問題。

殷稷臉色扭曲,憤怒的雙目,分外猙獰猩紅。

那日混戰中,

隻記得自己臨危不亂,遊刃有餘,平靜指揮調度,

一身黑甲戰袍,威嚴立于馬上,定海神針穩着軍心,躲掉刀光劍影。

就在他将要鎮壓叛軍的時候,———

一支箭矢,不知忽然從哪個方向破開人群,帶着磅礴不可抵擋之勢,直直射向他的肩膀,想躲都躲不及。

這支箭矢,像一聲長長吹響勝利的号角,讓叛軍群起激憤,趨之若鹜,潮湧而來,最後逼得他力竭而衰,跌落山崖。

之後又連中暗器,身上暗器塗着毒,牢牢嵌在他的血肉之軀裡。

好容易放了一年血,睜眼醒過來,憋屈發現,他竟然,被一柔媚鄉野女子撿回了家。

鄉野女人,

柔柔媚媚特别孟浪,不知羞恥,逼他簽契,喚她娘子。

殷稷面色不虞,心裡極度的不喜這女子。

坐擁王朝這些許年,王宮裡的那些朝臣,為巴結天子。

什麼美人沒進獻送給過他,臣子們都是花了心思,精挑細選,擇出來的最豔絕人間的尤物。

底下人這樣煞費苦心,進獻王宮的美人,暴君都眼高于頂,尚且看不上。

爾爾鄉野女子,愚昧,粗鄙,貪婪,野蠻。狂妄想讓他當夫婿,她憑什麼?

憑她的愚蠢,獲取他的青睐嗎。

暴君臉寒着瘆人的薄霜,扯唇冷冷一笑。嘲諷她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自不量力。

自打醒來以後,暴君被這鄉野女子的冒犯,沖擊的神魂震顫,震驚難掩!

直到現在,都沒給過這柔媚女子,半分好臉色,時時刻刻拉着一張,别人仿佛欠他八千萬兩黃金的臭臉。

女人夜夜不知羞恥,抱着他的腰,情愫衷腸,還親……親他的唇。

這女子,像世間每家男郎都想擁有的嬌滴滴美妾一樣,妖娆妩媚,身姿曼妙,菟絲花般地柔軟,解花語一樣白蓮純潔。

而為什麼不是大房正室,自然是不夠端莊!

指尖惹火的鈎子一樣,一點點劃着他冷漠的眉眼,滿滿對他的癡迷依戀。

兩人在炕上,蓋着一個被窩,女人漫不經心地,絞着他散落胸膛的長發。

嗓子小如蚊呐,吐息如蘭,說着最是動聽的哄人情話,誇他俊郎,身高八鬥,一眼見他就喜歡上了,想給他當娘子,給他生王兒。

殷稷越聽臉色越臭。

他王兒的生母,怎麼能是一個上不得台面,鄉野村婦一樣的女子身份!

暴君梗着喉嚨喘着粗氣,胸膛劇烈起伏,臉色漲紅,但凡能動一點,他都會親手掐死,這個口出狂言的貪婪女子。

可惜他病弱的軀體,根本使不上力氣,就連女人趴他胸膛,軟綿綿沒有多少力氣,作亂的小手,冒犯的小嘴,

殷稷都推搡不掉。

被動承受着,讓他厭煩的女人香。

鄉間的小屋子裡,耳廓間盈滿小女人好聽惑人的嗓音。

暴君臉色陰霾,躁郁閉上眼,大手被迫緊摟在女人細軟的腰肢,抱着女人,依偎在他被窩裡取暖。

女人身子小小一團,從他胸膛裡探出毛絨絨的腦袋。

一雙狐狸眼,微微上挑,泛着水水潤潤光澤,癡癡地看着他,情愫衷腸的話,每晚變着花樣不斷,怎麼羞恥怎麼說。

暴君恨不得捂住耳朵讓自己聾了。

殷稷冷漠以對,閉口不言,拒人相待。

就這麼僵硬冷冷抱着她,緊緊閉着雙眸,半個眼神,都不想施舍分給她。

柔媚女人見他抵抗情緒明顯,笑吟吟的好脾氣也不生氣,趴在男人胸膛裡媚眼如絲,煙霧缥缈,像夜裡吸食男人精氣的山中豔鬼,

魅得月色都要拽兩朵雲,來遮住自己,避諱點底下的香豔畫面。

女子哄人的情話,蜜糖一樣,逐字逐句都泡着有毒的甜水,密密麻麻裹在他心尖子上。

月亮高懸,可能話說多了,喉嚨幹澀有點疼。

柔媚女人覺着哄人哄的差不多,兩人感情培養的應當比昨日濃稠了些,打了個哈欠盹,困呼呼眯眯着狐狸眼,都快要睜不開了。

看男人一臉傲慢無禮欠揍樣,

懶洋洋從男人胸膛裡撐起身,随手拿過,一枚輕軟的枕頭,捂住男人的口鼻,舉起軟綿綿的拳頭,拳打腳踢過去。

這間次卧,每晚都會這麼敞着一扇小窗,晚風微佛,月下賞景,

男人美人抱懷,二人溫情度過。

前半宿香豔美人入夢,後半宿軟枕親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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