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背被磕到了。
這才想起床上灑了許多東西。什麼花生、紅棗、桂圓……
“日後二姑娘必定事事順意,與姑爺和和美美。這一床的蓮棗花生便是見證。”那一床物什令馮媽媽登時笑彎了眼。馮媽媽說着,上前小心仔細地替苻以沫去掉外裳。
苻以沫隻在心中歎氣,恐怕要令老人家失望了。
“馮媽媽,您跟陳媽媽都是阿娘身邊的老人,您就這麼跟我走了,我娘那裡真的沒問題嗎?”
“且安心。”馮媽媽虛撫了撫她的臉頰,柔聲:“太太身邊不缺人伺候,陳婆子、王婆子都是入府多年的老人了,她們會照顧好太太。倒是二姑娘,您入京才有數月,許多規矩禮儀都隻學個皮毛,太太不放心,怕您在謝家吃虧,這才命我随行照看。”
回想近日種種,心中頗有些感概,似乎和娘親的關系沒有那麼疏遠了。苻以沫抿抿唇道:“媽媽不瞞您說,起初……我還以為阿娘不喜歡我,不想我回來。”
馮媽媽聞言一驚,“二姑娘怎會這麼想?您能回來,太太不知有多高興!”
“可我聽人說,雙生子在母親肚裡時元氣是相通的,這一個若是長得好了,另一個就必得失些元氣。您說……會不會是我搶走了姐姐的元氣呢?”
“當然不是!姑娘千萬别瞎想!大姑娘與咱們家沒有緣分,這與您毫不相幹,切莫怪到自己頭上。太太要是知道了,會難過的。”
“嗯。”
苻以沫垂眸思量着,一塊魚肉忽然被送到嘴邊,苻以沫訝然側眸,“您這是……”
馮媽媽無奈地笑了笑,“罷了。既吃下第一口,也不在乎剩的這點,姑娘快吃吧,吃完我給姑娘倒水來,讓姑娘漱漱口。等會可不能這樣滿嘴油光的見姑爺。”
“”
前院的管弦喧嚣一直持續到深夜,三更時分方才漸消,謝承殊一襲大紅喜袍醉醺醺跨入門時,苻以沫靠在床柱上已經歇了一覺。
馮媽媽将她拍醒後,就拉着雀兒退了出去。屋内倏忽靜下來,隻有幾案上的燭火哔剝和窗外的蕭蕭風聲擾不停歇。
謝承殊原地站了一會兒,環視了一遍屋子,最後目光移向挂着大紅錦賬的金絲楠木床,定在苻以沫身上。
苻以沫沒來由的緊張,呼吸也不太順,看見謝承殊搖搖晃晃走過來不由自主便往一邊挪。
她非本意地将那靠床柱的地兒讓給了謝承殊,謝承殊便與她并肩坐下,靠着床柱垂着腦袋,一副醉酒的憨态模樣。
刺鼻的酒味灌滿苻以沫的口鼻,幾乎要讓她也醉暈過去,勉強打起精神側望,隻見謝承殊阖了眼,鬓角發絲微亂,臉上白裡透紅像塗了一層胭脂。
“謝承殊?”苻以沫輕喚。
過半晌,謝承殊嗓子裡方才發出低低一聲:“嗯。”
“那個……那個……”
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苻以沫臉頰滾湯,感覺自己約莫要被這滿室的酒香給灌醉了,她咬着唇,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
便在她支支吾吾時,謝承殊擡起眼皮,向她湊近幾分,困惑地擰起了眉。
他眼底缭繞着霧氣,似乎在極力辨認眼前之人。苻以沫不自然地往後縮了縮。
“三年之約本姑娘應你,但那個……就是那個……我不行……咳,你懂的。”
少女的眼瞳如黑葡萄一般水靈靈,妝容绮麗,杏腮桃頰,櫻唇宛若紅梅沾露。此刻她咬住唇瓣,話語嬌嗔,颦眉間憑添幾分往日少見的羞怯。
謝承殊靜靜看了半晌,忽然手掌一擡,拍向她腦門。
“啊!”
苻以沫毫無防備,腦袋随着他的力道往後仰了下,眨眼的瞬間,便見那人側身抱起一床被子,晃悠悠地起身。
他繞過夾紗屏風,坐到了屏風後一張小榻上。
苻以沫眉心一跳,視線此刻無比清晰。搖曳的燭影竟然将那個人的輪廓描繪在了屏風上。
那人已經卸去發冠,正在寬衣。
頃刻間,長發披散,紅袍滑落,眼前驟然浮現出大婚前教引嬷嬷非逼着人看的小人書……
“……”苻以沫臉頰一熱,轉身吹滅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