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涼秋,苻以沫拜别高堂,盛裝出嫁。
奉茶時,柳氏握住苻以沫的手,眼淚盈眶,“沫兒,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同于苻士玮,她一句也沒提那些侍奉公婆、相夫教子之語,苻以沫悄悄湊近她耳邊,“娘莫傷心,我想娘了,就回來看您。”
幸好這種話不是大庭廣衆說出來,柳氏忍不住笑,頃刻又将笑意壓了下去,拍了拍苻以沫的手。
将近昏時,苻以沫看見了謝承殊。
隔着薄薄的扇面,她看見謝承殊一身火紅袍服向她伸手。他的手修長有力,手心的溫暖傳過來,竟讓苻以沫有一種恍惚之感。
此一去,還能回頭嗎?
苻以沫餘光瞥過去,瞥見謝承殊的嘴角輕輕抿成一線,看不出喜怒。
沒來由的憂懼忽然在心内滋長,跨出門去時,苻以沫腳下一頓,難以挪步。
下一瞬,交握的手微緊,那隻牽住她的手,輕輕按了下她的手背。謝承殊的目光若有似無掃過來,泰然而無畏。
好吧。苻以沫望着天邊的火燒雲,輕歎。
三年,就三年!
喜轎吹吹打打繞了大半個京城來到謝府。苻以沫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她恪守禮儀,微微低頭不敢亂瞟,但餘光還是窺到了人群中熱鬧的一角。這感覺十分新奇。
衛國公和國公夫人倒是與傳言一緻,一個闆正嚴肅,一個溫和可親,老太太也是瞧着慈眉善目,雖然面上未表露多少歡喜之色,但望着謝承殊時笑眼盈然,歡喜之意都快從眼睛裡溢出來了。
繁瑣的成婚儀式持續了近兩個時辰。當天空褪去金色的霞晖,夜幕來臨,苻以沫總算能回到新房填填肚子。
但——
“姑娘且慢!”
一個渾厚的聲音突兀響起,驚得苻以沫差點兒丢掉手裡的銀筷。
“這醋魚油脂多,腥味重,吃一口進去嘴巴裡都能留下味道。姑娘新婚之夜,不宜食此膳食。”說着,馮媽媽将一個戗金彩漆八寶盒捧到苻以沫面前,“姑娘若實在很餓,揀兩塊點心墊墊。”
這碗魚燴是雀兒特地去廚房盛的,聽說謝府今日請來了江南的名廚做西湖醋魚,苻以沫一早就想吃了。
“幾塊糕點怎能吃飽?”苻以沫揭開八寶盒,瞧着裡面的雲片糕、玉露糕、麻酥糖、銀絲糖……一點食欲都沒有。
“我不想吃這個,我想吃飯。”
“那老奴去給姑娘盛碗白飯來。姑娘将就一晚。”
“我吃什麼白飯,我就要吃魚!”苻以沫指着魚燴。
馮媽媽歎氣,“聽聞謝老太太不喜無禮之人,姑娘新婦進門且忍一忍,咱們萬事小心,切莫給人拿住把柄。”
“吃個飯而已,公府規矩再是嚴苛,不能不讓人吃飯吧?”苻以沫說罷便迅速夾起兩塊魚肉塞進嘴裡,馮媽媽瞬間瞪大了眼,欲攔卻是為時已晚。
“哎喲蒼天呐,姑娘一意孤行,将來老奴如何去面對太太喲……”
苻以沫一面吃魚,一面揉額角,“馮媽媽您别念啦……”
她斜眼睨向雀兒,示意雀兒将這老古闆支出去,然而雀兒埋低頭,面對馮媽媽大氣都不敢喘。
唉。
苻以沫扯扯胸前的流雲璎珞霞帔,無語望天。
她想仙多寨了。
“媽媽,眼下這裡有雀兒跟着我就行,要不,要不您回去歇歇?”苻以沫試探問道。陪嫁跟來的十幾個仆婢都被單媽媽做主分去各處,苻以沫屋裡隻留下雀兒。單媽媽說那些人均由容姨娘一手挑撿,恐心思不純,苻以沫并無異議,不過,今晚上這樣日子,單媽媽非要進來伺候……
“不成!”馮媽媽嚴厲拒絕,“老奴奉太太之命看顧姑娘,姑娘尚未就寝,老奴怎能回房安歇?雀兒這丫頭一貫毛躁,她又懂什麼?今個大喜之夜,她一個人照顧不好二姑娘!”
看見苻以沫扒拉起厚重的大紅外裳,又忙勸:“嫁衣貴重,姑娘當心!”
“……”生無可戀,苻以沫往床上一倒。
倒下的瞬間猛地彈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