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苻以沫望進他眼底。充滿玩味的目光探過來,那人微微一挑眉,帶着幾分了然,仿佛将苻以沫的小心思都看在眼裡。
苻以沫轉開眼,“謝承殊,你們國公府能不能退婚?”
“天子之命,誰敢違抗。”謝承殊又将眼睛閉上了。
“是嗎?我還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甘心聽從擺布。”
“我這樣的人?”
“嗯。”苻以沫冷笑,蹲去他面前,“你這樣卑鄙無恥的人。”
謝承殊額角鼻尖都沁出了汗,汗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沿臉頰一串串滑入襟口。他默了默,竟未反駁,睜開眼,望着苻以沫。
苻以沫毫不畏懼與他對視,以為謝承殊正醞釀什麼惡言惡語,哪知謝承殊看她半晌,喉頭滾了滾,啞聲吐出一句:“你過去點。”
“啊?”
“離我遠點。”
“嘁。”苻以沫白眼一翻,一動不動,“怎麼,怕了?求饒啊。”
“怕?”謝承殊撓了撓耳朵,點點頭,語氣疲憊,神色卻坦然,“還真是。被你看了這麼狼狽的樣子,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苻以沫猛地噎了下,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謝承殊,你吃錯藥了?!”
“如你所見。”
“你又不是遭人調戲的良家小姐!”
“那良家少男行不行?”
“……有病!”
苻以沫抱着膝蓋退後幾步,腳下踩到那枚紅箋。謝承殊調息時,她把紅箋撿了回來,适才來不及看上面寫了何字,等她撿回來,墨迹已經被雨水完全浸染,看不清了。
“他們都說天子賜婚是闆上釘釘的事,謝承殊,你帶我回來時,已經知道我們之間有婚約嗎?”
“嗯。”
“為何那時不說?”
“你以為那時知道了,你就能逃走了?你逃不了。”
“那你想娶我嗎?”
“你以為我們有得選嗎?”
謝承殊靠在石壁上,聲音懶懶的,他的身體似乎仍未好轉,臉色蒼白,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從他鬓邊滴落。
苻以沫向前一步,直視他的眼睛,“我覺得,我們有的選。”
謝承殊微微一挑眉,輕笑,“你先說說看。”
“退婚!”苻以沫目光灼灼,難掩興奮,“聽人說國公府有一塊從祖上傳下來的丹書鐵券,不是說丹書鐵券如同免死金牌嗎?你讓你爹去向聖上退婚,就說咱倆八字不合,注定是一對怨侶!陛下體恤臣下,想來也不願見到他的臣民因一樁莫名其妙的婚事終身抱憾。”
謝承殊沉默良久,伸出一根手指頭。手指頭抵住苻以沫腦門,把她推遠了。
“法子不錯,就是有點費命。”
“怎麼會呢?”
“皇命難違,你沒聽說過嗎?除非”
“除非什麼?”
謝承殊話音戛然而止,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滑下一行紫色的血。
苻以沫心下微驚,“你這樣不行,還是出去叫大夫吧。”正要起身,手臂被拽住,苻以沫又跌了回去。
“我沒事。你老實待着……等雨停。”
等他的功夫,苻以沫解下腰間荷包,從荷包裡取出一個小藥瓶,倒了兩粒藥丸出來。這藥瓶是梅姨給的,有保命之用。
苻以沫拖着藥丸到謝承殊跟前,“謝承殊你說,除非什麼?”
本想以此威脅,然而謝承殊眼睛都沒睜就推開了她的手,或許是聞到了藥丸的味道。
“這個對我沒用。”
“你一定有辦法,終身大事,我不信你能沉得住氣。”
謝承殊抹掉嘴角血漬,慢慢睜眼。他揚唇苦笑,蒼白的嘴唇塗抹上血色,顯得靡麗又頹敗。
“對。我想到辦法了,就在剛才。”
“是什麼,快說!”
“辦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