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手在摸索着,而就在不遠處的草叢裡,掉落了一張粉箋。
苻以沫與雀兒對視片刻,猶豫着蹲下去,撿起粉箋,把粉箋放進了那隻手裡。接着,那手就伸了回去。對面傳來一個聲音:“請姑娘放心。”
“……”苻以沫湊近了聽,牆那頭的腳步聲走遠了。
雀兒深呼吸一口氣,趕緊拉着苻以沫離開此處。
“姑娘快走。千萬别和這種事情扯上關系。”
苻以沫茫然不解,“這種事情?你知道?”
雀兒從前混迹在後廚仆婦們中間,各類秘聞謠傳如數家珍,一聽那男人的聲音,又聯想起适才那個丫鬟鬼鬼祟祟的模樣,腦子裡先就編好了一出戲目。
“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大宅子裡頭都有,不過奴婢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長公主府裡竟然也有人敢如此行事!”而且,竟然叫她家姑娘撞見,實在可惡!
“不知羞!”
苻以沫還是頭一回見雀兒氣憤至此,不禁失笑,“與你有何幹系,氣什麼?雨大了,咱們去前面亭子裡躲躲。”
八角亭外,細雨如簾。苻以沫讓雀兒回去借傘,她今日赴宴穿的這件水仙襦裙,聽徐姨娘說料子珍貴,不好淋雨。
雀兒囑咐了許多句便跑出去了,苻以沫留在亭子裡,觀雨落、聽雨聲。風聲一陣緩一陣急,對面假山下的湖水激起一層層漣漪。
忽然苻以沫目光一頓。
“那是……”
湖裡濺起水花,一隻灰不溜秋的兔子在裡面撲騰。
從前在仙多寨,苻以沫也養過兔子,那是梅姨從山下帶來的,苻以沫隻養了兩天,兔子跑出去再也沒找到。
後來,它出現在了苻以沫的飯碗裡。
做飯的大叔對苻以沫很好,有好吃的第一個盛給苻以沫,然而那天當他興高采烈說起這盤兔肉的由來,苻以沫哇一聲就哭了。
那會謝明禮也在。
謝明禮吃着兔肉,被苻以沫瞪得咽不下去。最終謝明禮把兔肉吐了出來,陪苻以沫到山裡把那盤兔肉埋了。
未及多想,苻以沫提起裙裾,踩進雨水裡。
她撿了根樹枝,把兔子從湖裡撈起來,兔子渾身濕漉漉,出水時甩了她一臉水。一個紅影掠過眼前。
這兔子脖子上竟然挂了一枚紅箋,不過紅箋已經濕透,随手一碰便掉了下來。
苻以沫還來不及瞧上面寫了什麼,她抱着瑟瑟發抖的兔子,正想進旁邊假山躲雨,忽然發覺身後有人靠近。聽聲音已很近了。
頭頂的雨水沒有再落下來。
一片陰影壓下,将一人一兔籠罩,雲紋黑靴踩碎水面,停在她身後。
苻以沫擡頭,看見了青色的油紙傘。雨水被傘擋開了去,灑落四方。
“你……”
轉過身,苻以沫稍稍愣住。
那張俯視下來的臉并不陌生。眉如遠山黛,眸如夜中星,恍惚間仿佛回到數月前伏牛山第一次見面,那樣驚豔。
盯着那人,苻以沫心中納罕,怪道這人一舉一動都能吸引目光,流言無數,蹲在地上這麼仰臉看去,顯得他更加軒昂筆挺,這張臉也是風流俊逸,觀之……
确實……
咳。
四下詭異地靜了一瞬,隻有雨珠砸落傘面的聲音嘩啦作響。苻以沫在愣怔之時也沒錯過謝承殊眼睛裡的詫異,似乎謝承殊也沒想到會在這裡撞見她。
謝承殊低垂的目光掃過那枚紅箋,緊接着,罩住苻以沫的傘慢慢移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