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的工作依舊繁重。泳池排水口堵塞,漂來大量落葉和毛巾。杜恩·哈羅決定繼續搜尋下去。
他又幹了三個半小時。雖然他也想到要找的東西可能本就不在這些垃圾裡,或者在他尋找之前就已經被燒掉了,但他還是慢慢地、堅持不懈地找着。
下午四時左右,他已經非常疲勞,但終于搜到了最後第二桶了。手指觸到一個硬物,他掏出來一看,是個鏽迹斑斑的八音盒。機關已經完全卡死,不能動了。他歎了口氣,把盒子扔進焚化爐。火焰猛地竄高,将鐵盒吞沒。
汗水滴進了杜恩·哈羅的眼睛裡,讓他有一瞬間完全失去了視野。他恍惚間看到一抹明黃在淚眼朦胧間來回起伏,那是他從未見過的顔色。
杜恩·哈羅蹚過漂浮着泡沫的積水,用耙子将它鈎到跟前。那是一個嶄新的鴨子遊泳圈,不知怎麼的讓他想起小時候在河裡遊泳的夏天,那是一段來自他還從未被困在焚燒爐裡的記憶。
他笨拙地摸索着,想再次戴上泳圈,但是圈口太小,他業不是那個記憶中在河裡愉快玩耍的男孩了。大河變成了一條凝固的水溝,堪堪困住了他的一生。
就在這時,壁燈突然閃了一下,緊接着又閃了一下,熄滅了。黑暗像一道牆,攔在他們面前。赫敏絆了一跤,爬起來,僵在原地,眼前一片漆黑。
驚恐的喊叫聲突然響起,随後是一片寂靜。赫敏伸出手臂。她面前是水池,還是牆壁?恐懼令她毛骨悚然。
她想,我最好還是站着别動。過一會兒,壁燈就會重新亮起來,它們總是如此。但一想到朋友們還獨自在黑暗中,她感到兩腿發軟。我必須找到他們!
她往前邁了一步,沒有撞到任何東西,于是又邁了一步,右手指抵在了堅硬的東西上。她想,應該是水池的牆壁。她用手扶着那塊牆面,微微朝左轉,又向前邁了一步。突然她的手摸了個空。這兒應該是回收處。或者她是不是已經過了回收處?她無法清晰地回想起地圖的畫面。黑暗不僅僅蒙蔽了她的雙眼,還妨礙了她正常的思考。
她等着,心撲通撲通地跳。燈快亮吧,她默默祈求,請快亮起來吧。她想要呼喚朋友們,讓他們站着别動,告訴他們别害怕,她很快就會來找他們。但是黑暗讓她發不出聲音,甚至喘不過氣來。仿佛是被捂住了眼睛,她想要把黑暗從眼前推開。
四周傳來各種淅淅索索的響聲:拖着腳小心移動的腳步聲,遠處斷斷續續的呼喚聲。已經過了多少分鐘?至今最長的一次停電持續了三分十四秒,這一次顯然更長。
如果她是獨自一人,她還可以忍受。但一想到迷路的夥伴們,她就心急如焚。她迫使自己又往前邁了一步。時間似乎停止了。左邊傳來一聲呻.吟,有人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赫敏腦中冒出那個最壞的念頭:萬一燈永遠也……她用手臂緊緊抱住自己,不再去想這個問題。
燈亮起來,她自言自語地說,燈亮起來,亮起來。
突然,燈真的亮了。
赫敏跳起來。牆壁又出現在眼前,她釋然地咧嘴笑了。
頭頂傳來了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他自己會發出的聲音。杜恩·哈羅擡頭,但泳圈擋住了視線。他聽到腳步聲快速掠過,随後是回收處大門合頁的吱呀聲。他摘下泳圈,環顧四周——什麼也沒有。大概又是疲勞導緻的幻覺。
感到遺憾也好,不感到遺憾也好,杜恩·哈羅該下班回家了。這個酒店是從來不付加班費的。更确切一些說,杜恩·哈羅是被雇來處理垃圾的,而不是來關心管理上的問題的,不管這些問題怎樣微不足道。
他知道,在白天如果看到有剩下的垃圾,就會派人到這裡來,再開幾小時焚化爐把它們燒掉。如果不派人來,杜恩·哈羅自己在今天深夜上班時可以把這些殘餘的垃圾處理掉。
杜恩·哈羅穿上了他那件肮髒油污的上衣。他沒等處理完剩下的垃圾,就朝酒店樓上走去。
當他們從焚化爐旁擠出回收處的入口時,哈利依稀瞥見牆面的某個地方在魔杖的照射下閃過一道亮光。他停下來細看,當找到亮光的出處時,他叫住了走在前方不遠處的維多利亞。“這裡有一張公告。”
這是一個固定在石頭上的告示牌,金屬框裡鑲着一塊玻璃,下面壓着一張印了字的紙。河水的濕氣滲透到了玻璃底下,在紙上留下了些許斑點,但借着燈光,他們依舊能夠讀出上面的文字:
“湖濱遊樂場2号地下河隧道。”
他們信心滿滿地踏上向上爬升的通道。光線微弱,但他們能察覺到這條通道很寬,頂棚很高,似乎是為一大群人同時通過而準備的。一些路段的地面上能看到平行的車轍,仿佛有某種手推車的輪子曾從這裡經過。走了一會兒之後,他們便意識到這是一條長長的鋸齒形線路,他們會朝某個方向走一段時間,然後突然調頭,轉向相反的方向。
一路上,他們說得越來越少,通道徑直向上傾斜,四人都隻顧得上喘氣。周圍萬籁俱靜,隻聽見輕輕的、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走得太快把文斯利累壞了。中途,他們休息了兩次,靠着通道的牆壁坐下來,從維多利亞的瓶子喝幾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