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瑪格麗特·伊莎貝拉公爵夫人來說,仿佛她正在等待一根慢慢燃着的導火線通向一顆看不見的炸彈。至于那顆炸彈是否會爆.炸,以及在什麼地方爆.炸,隻能到導火線燒到它那裡時才能知道。也不知道這導火線究竟要燒多長時間才能燒到那顆炸彈。
已經過了四個小時了。
自從下午酒店老闆那通憤怒的傳号以後,還沒有再得到過任何消息,一些令人煩惱的問題還沒有答案。警察們現在在幹什麼呢?布裡斯頓一家現在在哪裡?還有那個黏黏手呢?盡管公爵夫人工于心計,是否還有什麼罪證她忽略了呢?甚至到現在她仍相信她并沒有留下什麼罪證。
有一件事似乎很重要。盡管内心非常緊張不安,公爵夫婦還必須保持鎮靜的外表。正因為如此,他們仍舊在往常的時間用了早午餐。在公爵夫人的慫恿下,威廉·切斯特大使分别與倫敦和華盛頓通了電話。他們計劃明天離開甯靜海灣溫泉度假村。
與往常一樣,公爵夫人在下午一點鐘左右離開飯店,帶着那些貝德林頓小狗出去溜達。半小時前她回到了總統套房裡。
已經近三點了。關于那件最緊要的事情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昨晚,按照邏輯推論,公爵夫婦的處境看來是無懈可擊的。然而今天,這個邏輯似乎空虛無力,不那麼有把握了。
“你幾乎會這樣想,”威廉·切斯特鼓起勇氣說道,“他們是想用沉默來拖垮我們。”他站在套房起居室的窗口旁向外望着,最近幾天來他經常站在那裡往外看。但不同往常的是,他今天的嗓門很嘹亮。從昨天開始,雖然套房裡依舊擺着酒,他卻一點也沒有沾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公爵夫人回答道,“我們就得注意——”
她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所打斷。像今天下午所有的電話鈴聲一樣,這一陣鈴聲又使他們極度緊張起來。
公爵夫人就在電話機旁。她伸出手去,但又猝然頓住了。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次電話可能不同一般。
公爵同情地問道:“讓我來聽好嗎?”
她搖了搖頭,屏除了刹那間的膽怯,拿起話筒,應道,“喂?”
一陣沉默。公爵夫人說“我就是。”她用手遮住話筒,告訴她的丈夫說“是飯店裡那個叫麥考特的人打來的,就是中午打來的那個。”
然後她對着話筒說道“是的,我還記得你。”
公爵夫人停住了。她一面聽着,一面臉色發灰了。她閉上了眼睛,然後又睜開。
“是的,”她慢慢地說道。“是的,我知道了。”
她把電話聽筒放回去,雙手顫抖着。
威廉·切斯特說道:“出事啦。”他說得很肯定,而并不是發問。
公爵夫人慢慢地點了點頭。
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現在酒店老闆叫我們過去一趟。”
她的丈夫已經從窗口走到房間的中央。他站着,一動也不動,兩隻手垂在兩邊,慢慢地領會着這個消息。最後,他問道:“現在怎麼樣呢?”
“他正要通知警察局。他說他決定先通知我們一聲。”她把一隻手放在額上,做了一個絕望的手勢。“那隻金戒指是最糟糕的錯誤。要是我們沒有給他的話……”
“不,”公爵說,“要是不是這樣,也會有别的問題的。你并沒有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
他穿過房間,走到作為酒吧的餐具櫃前,倒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和蘇打水。“我隻喝這一杯,不再喝了。恐怕下次再喝得過一段時間呢。”
“你打算幹什麼?”
他仰頭把酒一飲而盡。“現在再來講體面已經晚了一些。但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就要想法補救。”他走進隔壁卧室,幾乎馬上就走了出來,拿着一件輕便雨衣和一頂杭堡帽。
“如果做得到的話,”大使先生說道,“我想在警察來找我之前,自己先到他們那裡去。我想,那就是所謂自首。我估計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得趕快把要說的話說完。”
公爵夫人的眼睛盯着他看,在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勇氣講話了。
大使先生用克制和沉着的聲音說道,“我想讓你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們倆這樣做是錯了,但我還是很感。我要盡力使你不牽連進去。如果我盡了最大努力,還是要牽連到你的話,那我就說出事以後的主意都是我出的,是我說服你這樣做的。”
公爵夫人呆若木雞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我想我需要一位律師。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你能安排一下這件事。”
大使先生戴上帽子,用一個手指把它撥撥正。對于一個幾分鐘之前整個一生和前途都已經完蛋了的人來說,他這樣沉着鎮定的态度看來是很了不起的。
“請律師就需要錢,”他提醒她說。“我想可能要一大筆錢哩。你可以把原來準備帶到倫敦去的那一萬塊錢先付一些給他,剩下的錢應該存回銀行裡去。現在引起人們注意這件事,已經沒什麼關系了。”
公爵夫人沒有表示是否聽到這些話。
她的丈夫臉上流露出一絲憐憫的神色。他猶猶豫豫地說“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把胳膊向她伸過去。
公爵夫人沒精打彩地坐了一會,考慮着前途并掂量着即将面臨的醜行敗露和身敗名裂。然後她恢複了常态,站了起來。她得去,這事看來已經刻不容緩了。她鎮靜自若地打算着。過後她還得考慮自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