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行計劃之前,對于要不要在清晨再在飯店裡施展一下身手,黏黏手曾有過思想鬥争。可是他打消了清晨動手的念頭,決定還是靜待為妥,要集中精力去搞公爵夫人這個大目标。然而黏黏手自己心裡明白,其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主要動機在于恐懼。
整個下午,他睡不着,越想越害怕,再也不願用自欺的薄紗來掩蓋自己内心的恐懼了。可是他決定,到了明天,無論如何也要戰勝恐懼,重振自己勇猛如獅的本性。
當天空剛現出一線魚肚白時,黏黏手坐在天堂島大酒店他自己房間的床上,已是神清氣爽,機警靈敏,在準備行動了。
在進行職業性的偷竊活動之前,他的儀式之一就是要換上新的内衣和一件漿洗過的幹淨襯衫。現在他換了衣服,感覺神清氣爽。更為滿意的是,他的準備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
淩亂的日報東一頁西一頁地丢在黏黏手的床周圍。他差不多已把所有的新聞都從頭至尾讀過了,這時往後斜靠着枕頭,反複思索着。
管理部門——可能由一個酒店偵探來代表——會進行一次例行核實。有一個職業酒店慣竊現在還在酒店大樓裡逍遙法外。消息馬上就會傳播開來。黏黏手一開始行動,就會引起全酒店職工的警惕和注意。
酒店還可能跟本地的警察局取得聯系,然後警察局就會要求MI5提供有關可能正在國内四處活動的知名的酒店慣竊的資料。當這種名單一送來,其中肯定會有黏黏手的名字。還會有照片——警察局檔案裡的嫌疑犯照片供給酒店服務台上的職工和其他人輪流傳閱。
自從昨天到達這裡以後,他收集的酒店鑰匙已經從一把增加到了兩把。這額外的鑰匙是昨晚不費吹灰之力就搞到手的——是向酒店大廳服務台要來的。他自己的房間号碼是830号,他卻去要了1207号房間的鑰匙。
他在要1207号鑰匙以前采取了一些基本的防備措施。首先吃準了1207号的鑰匙确是在架子上,而且架下的信插裡沒有信件或留條。假如有的話,他就得等一等。因為服務員遞給你信件或留條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要問索取鑰匙人的姓名。實際上,他先四處閑蕩,等到服務台忙碌起來,他才排到其他一些客人的隊伍裡去。什麼也沒問,鑰匙就給他了。如果發生什麼尴尬局面,他就會不緻使人懷疑地解釋說,他把自己房間的号碼搞錯了。
他自忖一切這樣順當,這是個好兆頭。今天過些時候——看準了值班的服務員換了人。
他對了對表。他坐在床上,縱使心裡奇怪地不願意從床上站起來,但沒有理由再耽擱了。他終于站了起來,做了最後的準備工作。
他取了一份折好的報紙——今天的《時代花絮》的早版,是昨天晚上買的——把它挾在腋下。最後,檢查了一下衣袋,他所收集來的鑰匙都有條不紊地放在裡面,這才離開了他的房間。
他的橡皮底鞋走在職工專用的樓梯上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大大方方地走着,一點也不慌張。他一踏進走廊,便迅速地向左右兩邊環視了一下,即使被人看到了,人家也看不出他是在張望。
走廊裡靜悄悄地沒有人。
黏黏手已對酒店的布局和房間編号的規律仔細觀察過了。他從裡面口袋裡摸出1207号房門的鑰匙,随便拿在手裡,不慌不忙地向他已經摸清楚的房間走去。
1207号房間的門就在面前了。他停步立定。門底下沒有燈光透出來,裡面也沒有聲音。他拿出手套戴上。
他感覺神志更清楚了。不出一點聲音,他就把鑰匙插了進去,轉了一下。門無聲地開了。他拔出鑰匙,走進房裡,輕輕地随手關上了門。
朦胧的曙光使黑暗的室内依稀可見。黏黏手站着不動,先使自己的眼睛适應這種微弱的光線。老練的酒店小偷所以要選擇這個時刻進行活動,灰暗的光線就是一個原因。因為在這種光線下,足夠看清室内,又可以避免東碰西撞,而且,如果幸運的話,還不緻被人發現。還有其他的一些理由。在任何一家酒店裡,這個時候的活動都處于最低點——夜班職工雖然還在崗位上,但是由于換班時間快到,已經有些松散了。日班的職工則還沒有來。旅客們——甚至連那些參加晚宴的和夜遊神們——都已經回到他們房間裡,很可能都在睡覺了。黎明還給人一種安全感,仿佛夜晚的危險已經過去了。黏黏手可以看到就在前面有一隻梳妝台的輪廓。右邊是一張床的陰影。從那均勻的呼吸聲音聽來,躺在上面的那個人睡得正熟呢。
首先去搜索錢的地方就是梳妝台。
他小心翼翼地移動着,兩隻腳作弧形前進以便探索前面有沒有東西絆着。他伸手碰到了梳妝台。手指頭在台面上摸索着。
他那戴着手套的手指頭碰到了一小堆硬币。去他的!——把這些小零錢裝進口袋裡準得發出聲音來。但是有硬币的地方就很可能有皮夾。啊!——找到了,皮夾子胖鼓鼓的,令人高興。
房間裡突然啪嗒一聲亮起了燈光。
來得這麼突然,事先沒有聽到一點聲響,黏黏手引以自豪的機靈的頭腦一時竟完全失去了效用。那個男主人醒了,大聲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