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靠自己!阮岘誇他好厲害。
他們這次占到一個不錯的位置,阮岘沒有耽誤一分一秒,不停地畫素描,昨晚說要給他捧場的小情侶果然帶了好幾個朋友過來,弄得他又忙碌又高興。
這一晚他們賺了五百六十塊錢,加上昨晚的一百五,阮岘是個擁有整整七百一十塊的小富翁了。
孟林領着他去夜市中通宵營業的手機店,挑了很久才挑到一款和舊手機差不多的翻蓋手機,店員幫他把舊手機裡的電話卡和存儲卡換到新手機裡。
“他有新家了。”阮岘捧着新手機,盯着相冊裡那段看過千萬次的視頻,和孟林說,“他笑了。”
買完手機,富翁阮岘隻剩下二百一十塊錢,孟林說可以再攢一攢,反正還有三天時間,等攢到一千塊,就給霍诤行買一雙商場櫥窗裡的球鞋,他整天跑來跑去,很需要一雙舒适的鞋子。
這晚阮岘捧着新手機入睡,睡得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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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熠特意來看他,坐下後,例行問了幾個問題。阮岘狀态不錯,臉頰有了血色,思維和語速都有改善。
劉熠臉上笑着,内心卻唏噓不止。阮岘的病情雖然複雜,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控制,阮建則和許夢易但凡上點兒心,阮岘不至于耽誤到今天。
劉熠不想惡意揣測任何人,但阮岘的處境容不得他不多想,這也是他趁阮岘身邊無人監視,特意今天過來的主要原因。
病房裡隻有他們兩人,劉熠從包裡抽出一份文件,趁着阮岘狀态還算正常,壓着聲音說道:“ISRA在征集第十批次志願患者,簽署這份志願協議,他們會把你列為免費治療對象,你可以接受最新、最權威的治療,如果有需要,撥打他們的求助電話,他們會幫助你協調溝通,為你提供最安全放心的治療環境。”
阮岘被這一大段複雜難懂的話弄得滿頭霧水,在劉熠不斷看向房門,唯恐有人突然造訪時,接過了文件。
他看不太懂上面的文字,磕磕絆絆地讀了一頁,翻到第二頁時,指着上面的生字,問:“這個,怎麼念。”
劉熠探身看了一眼,“磬,告罄的磬,用完、用盡的意思。”
“罄。”阮岘跟着他念,逐字複述,“告罄……的磬,用完、用盡……的意思。”
見他這麼乖,劉熠明知時間緊迫,仍是忍不住生出憐愛之心,誇獎他:“小岘這麼聰明,上學時肯定是個好學生。”
“不好的。”得到名不副實的誇獎,阮岘羞得臉色通紅,“我沒……沒讀過,幾年書。”
這實在令人驚訝,畢竟外界傳言,阮岘雖然身體不好,也是讀到高中才在家裡休養的,許夢易和阮建則都是文化人,就算阮岘休學在家,也該找人給他補課才對。
劉熠試探着問:“小岘不喜歡讀書嗎?”
阮岘讀完文件,垂着頭,不肯看他,悶悶地說:“媽媽,不喜歡,媽媽說,會畫畫,就行。”
劉熠一時無言,他在國外待着這幾年,還以為阮岘至少過得不錯,回國後,他曾經深信不疑的事實一次又一次被打破。
誰能想到親生父母能這樣對自己身心都很脆弱的孩子呢。
沉默過後,他更為堅定地塞給阮岘一支筆,一改溫和态度,用命令式的口吻讓他立刻簽字。
阿桃冷不防地推開門,拎着飯盒和一袋子毛線,死死盯着劉熠按在阮岘手背上的手。
她十足警覺地質問:“你在做什麼?”
劉熠自然地松開手,抽出文件後翻過去,“在教小岘寫字。”
阿桃不信,擋住病房門,以防他逃跑似的,銳利的目光盯上阮岘,“他在對你做什麼?”
阮岘默了默,一字一句地念道:“罄,告罄的磬,用完、用盡的意思。”
劉熠松了一口氣,真誠地誇道:“小岘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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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建則單獨過來看望阮岘,給他帶了新畫刷和畫闆,還有一袋子紅澄澄的水蜜桃。
阮岘有些開心,擺弄着繪畫工具,對阿桃連聲說:“畫布,畫布!”
阿桃在阮建則刀子似的注視下,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回去取。”離開了病房。
阮建則給阮岘洗了個桃子,笑眯眯地遞給他,“快吃,别讓媽媽看到。”
阮岘腼腆地咬了口,甜得直眯眼,原本冰淩淩的嗓音染上雀躍:“謝謝爸爸。”
“哎喲我的乖兒子。”阮建則親密地捏捏阮岘的小臉蛋,等他咽下嘴裡的果肉,壓着聲音說:“兒子,爸爸有個小小的請求,你看能不能幫爸爸一回?”
“嗯?”阮岘放下桃子,鄭重其事,“爸爸說。”
阮建則一直想上中心台的書畫品鑒節目,無奈中心台台長是個死心眼,從不收賄賂不說,還對他的夜大學曆頗為不屑,直接關照節目導演,禁止他參加中心台的任何一檔節目。
節目導演是阮建則的老朋友,特意透漏風聲給他,最近台長參加了恩師許正清誕辰八十周年的悼念會,回來後便郁郁寡歡,對已故的恩師感懷得緊。
“霍構是你外公的關門弟子,和你媽媽從小一起長大,他對你外公非常尊敬懷念,爸爸想,如果你能親手畫一幅你外公的肖像畫,霍先生肯定會放過爸爸一馬,讓爸爸參加中心台的節目。”
阮岘想了想,臉上充滿疑惑,“媽媽畫,不是更好?”
阮建則哈哈一樂,“傻孩子,這個霍構當年暗戀你媽媽,怎麼能讓你媽媽主動給他畫畫,那也太掉價了。”
阮岘不懂大人們的遊戲規則,聽到這話,很乖地點了點頭,“好的,爸爸。”
阮建則大喜,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張黑白照片,拍到阮岘黏了桃汁的手心裡,“這是你外公當年和你媽媽的合影,你照着畫就行,爸爸相信你。”
說完不等阮岘反應,留下一句“爸爸三天後來拿畫”就走了。
阮岘捧寶貝一樣捧住那張照片,看着上面身穿挺括西裝的許正清和他身邊穿着紗裙的許夢易,呆愣一陣才後知後覺地彎起眼睛。
“外公,媽媽。”
都是他的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