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宣室殿。
“司空才略絕異,平定三州(梁、雍、豫),風行草偃,氐羌鹹服。今又克服神都,滅國仇雠,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宜加以封賞,方能使士人來投,将士死命。”
“司空爵不過郡公,也不過與王敦、蒲洪之流相類,還請陛下益封。”
“若司空不能錄尚書事,何以服衆?”
經此一戰,劉隽在朝中的聲望幾近被推到頂點,不論從前是否為他的黨羽,此番都紛紛跳出來聊表忠心,生怕落人下乘,惹得這位新貴不快。
司馬邺端坐其上,笑而不語,也不知在聽還是未在聽。
忽而一人開口道:“陛下,曾有人道司空其人文類魏文、武類魏武,倘若放于外定成禍患,長此以往,恐怕洛陽又有一君矣!”
衆人定睛一看,發覺竟是辛賓,此人原先在門下省做尚書郎,還是因為劉隽的提攜才得以去皇帝身邊随侍,如今突然發難,讓人不得不猜疑天子的态度。
“魏武麼?臣倒是覺得司空忠敬款誠,心向王室,應宜加貴寵,召還京邑。”杜耽悠悠然道。
“可若是司空不奉诏,或是奉诏後又歸返洛陽,又當如何?”京兆韋氏閥主緊接着道。
杜耽一笑,“那便是他對朝廷不忠,對天子有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劉隽一黨立時開始反擊,一時間朝堂之上吵得沸反盈天。
司馬邺輕咳一聲,結果所有人隻頓了頓,又開始各吵各的,不禁無奈地看了一旁的畢恭一眼。
畢恭會意,大聲喝道:“諸公何以在君前失儀至此!”
他這麼一吼,衆人總算是想起了玉階之上的司馬邺,紛紛躬身肅立。
司馬邺緩聲道:“朕與司空乃是總角之交,雙心一意,從未有半點猜疑嫌隙,若再有人挑撥離間、惡語中傷,朕絕不姑息。”
“永嘉之後,洛陽蒙塵,懷帝罹難,神州陸沉,兵荒馬亂。故而此番劉曜被擒、胡趙滅國,乃是我朝數十年未有之盛事,不僅要對将士們大加封賞,還應祭祀天地、告慰祖宗。”司馬邺看向杜耽,“依朕之見,不僅不該将司空召回京城,反而應當朕親臨前線勞軍,并擇一吉日在洛陽告廟。至于之後是還都洛陽還是繼續定都長安,還需朕與司空商議後再行定奪。”
鴉雀無聲,不論是劉隽身後的北方豪族還是軍功寒門,還是杜耽身後的關中、河東士族,此時都把不準聖意,最終還是杜耽含糊其辭道:“洛陽四戰之地,群狼環伺、虎視眈眈,天子萬乘之軀,怎可輕易涉險?”
“司空率将士們幾番血戰,朕不過往宗廟盡天子之責,怎敢談涉險?”司馬邺難得乾綱獨斷一回,“更何況,劉郎既在,如何會讓朕陷于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