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九年六月,趙軍強攻洛陽,二旬未克,劉隽屯兵于金墉城,分兵切斷邙阪、河陽等道路,又命箕澹陳兵于谷水兩岸,與石勒對峙。
石勒不敢怠慢,親率兩萬大軍駐防各城門,箕澹渡河來攻,兩軍厮殺之間,劉隽親率幽州突騎繞至石勒軍後方,又有劉胤率猞猁營從青城宮殺出,形成合圍之勢。
劉隽身先士卒,麾下人人效命,再加上石勒、石虎治民頗為嚴苛,甚至屢屢用傷兵、老弱充當軍糧,可謂聲名狼藉,自是不如治軍甚嚴、又是朝廷正統的劉隽得民心,故而不少百姓都冒死悄悄為晉軍通風報信、捐獻糧草。
兩軍一直僵持到了八月,是歲大旱,北境幾乎寸草不生,各蠻族無有牧草、平日裡也不屯糧,很快便糧草告急,石勒隻好再臨時命人劫掠各世家大族的塢堡。
與之相比,劉隽屯田十餘年,興修水利、興建糧倉,又有梁州作為後盾,雖然也糧草吃緊,但怎麼也不至于淪落去燒殺搶掠。
這麼一來,原先還首鼠兩端的豪族不少都徹底投向了劉隽,紛紛出人出糧,甚至有大族派出死士火攻趙軍。
終于到了九月初九重陽那日,石勒攬鏡自顧,忽見鬓邊白發,一聲長歎後下令撤兵。
大軍開拔之時,石勒忍不住令人打探劉隽動向。
“禀大王,聽聞今日他與宗親以及溫峤往邙山登高去了。”
石勒默然,淡淡道:“今日方知曹孟德之歎。”
直到确認石勒已然歸返定襄,劉隽才暫時放下心來,開始和溫峤商量着處置戰後事宜。
此番随軍,溫峤算是見識了劉隽能孜孜不怠到何種地步,盡管劉隽素來大方,但凡能殺敵立功,少則良田百畝,多則封妻蔭子。但做他的屬僚常要從早忙到晚,少得片刻休憩,至于偷奸耍懶更是别想,擢拔薪俸全憑本事,就比如當下大戰甫一休止,劉隽便将麾下的屬僚支使得團團轉:
有的着手肅清奸細、安定人心,修葺城牆、安葬骸骨。
有的負責撫恤亡者、安頓傷者、犒勞存者、封賞有功者。此戰雖然拿下了洛陽,但不可謂損失不慘重,這些年征戰練出的老折損近半,還要不斷擴充兵源、抓緊練兵,否則下一戰應付強敵則會捉襟見肘。
有的奔往田間鄉裡,清點丁口、丈量田畝,勸課農桑、複耕複市。
與此同時,如溫峤這般的文膽還得幫着劉隽向朝廷上表報捷,一篇表章幾易其稿,字字斟酌,也不知他是造作小人還是純質君子,明明位列三公還是皇帝的入幕之賓,在禮數上卻比微末小官還要謹小慎微。
一時間整個幕府人人走路帶風,恨不得生出雙翼。
也正因如此,不過短短兩月,洛陽已然秩序井然,若不是掩藏在新磚下的焦土,幾乎看不出惡戰的痕迹。
朝廷的回音遲遲不來,但各州郡的賀儀卻盡數到了,幾乎所有封疆大吏都不約而同地請天子遷都洛陽。
在這個節點,劉隽如何作想就顯得格外重要,從江東到關中,從幽燕到巴蜀,幾乎所有人都在觀望這位年輕将軍會如何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