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橫稍稍側了側頭,看到謝山正彎腰去提燈籠,趁此機會,他的手在假山石上飛速的一按,身體随即騰空而起,在謝山提起燈籠的時候,他已經翻過了牆檐,一隻手險險的在瓦片上一點,整個人落在了院牆後松軟的泥土上面。
謝山手裡拎着燈籠,另一隻手搖着扇子,回頭去看池水,池水之中的一枚月亮與夜空之中同樣一枚遙遙相望。
昱橫這邊院落更黑,昱橫貓着腰,借着月色緩步前行,走下土坡,他腳下一空,直接摔了下去,這一下鬧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不過眼前的場景讓他震驚,他顧不得爬起,保持了一個匍匐在地的姿勢。
底下是一個淺坑,坑中伸手不見五指,再往裡探,卻看到有個一人高的洞口,裡面隐隐約約的冒着微弱的金光,如果不是昱橫的這個姿勢,是絕對察覺不到這道躲躲藏藏的光線。
昱橫沒敢站起,他不想驚動隔壁的謝山,于是爬着進了坑,看着那道金光越發刺眼,擡手擋了擋,小心翼翼的起身走到洞口。
他沒有貿然進去,隻是站在洞口看了看,卻還是震驚的看到了洞裡面的一番盛景,地方寬敞,一摞摞的金條整齊碼放,堆成了一座座約半人高的立方體,至于說具體有多少座,從昱橫這個角度看,根本看不過來。
與此同時,昱橫看到了洞口處被人為的拉上了數道絲線,絲線極細,仔細一數,足有十幾條,這些絲線不細看絕對發現不了。
他退後幾步,聽到輕微的咔咔聲,他側耳細聽,不止是他這一邊的,好像别處也有同樣的聲音,心道不好,不及多想,直接躍出了淺坑,就在這眨眼之間,洞口消失,淺坑也在眨眼之間被一塊石闆嚴絲合縫的蓋了起來。
他飛快後退,靠上了院牆,聽到隔壁有腳步聲,返身夠上牆檐,探出腦袋,見那隻紅色的燈籠在夜色之中一搖一晃,謝山正朝着他的卧房走去。
周堅不知去了哪裡,昱橫尋思着探頭去找,領子卻被人拉住,整個人生生的被拽下了牆,周堅低語一聲:“你小子。”
昱橫回首看到了周堅笑成一朵花的褶皺臉,不禁悚然:“幹嘛!”
周堅個子比昱橫矮上不少,這時攥着昱橫領子的手有些費勁,他松了手,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昱橫做出了一個極為誇張的姿勢,雙臂張開,做環抱狀:“大師兄,我看到了好多金子,你想都想不到。”
周堅卻很淡定,托着腮思量片刻:“沒想到謝山手上有的可是傾國之财,他簡直是把臨海城掏空了,或者說是整個覆盆國。”
昱橫還沉浸在剛才的震驚之中,沒去多想周堅的一語雙關,他說:“太多了,他哪來這麼多錢,估計妄加國坑老百姓這麼多年,都沒可能有這麼多。”
話音剛落,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又一次被震驚了:“不會謝山也坑的是百姓的錢。”
周堅面露笃定之色,退後幾步,盡量和昱橫平視,作為昱橫的大師兄,他可不習慣這麼仰視昱橫,淡淡的說:“妄加有姚輔相,覆盆有謝财主。”
昱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和晴無夜想過,如果覆盆國的官都清正廉明,國君不好戰事,百姓安居樂業,何不讓覆盆國。。。
可是現實竟是如此,一個謝山不為官不為主,竟然有了整個覆盆國都沒有的萬貫家财,坑的是老百姓的血汗錢,覆盆國的國君為何會容他這般大肆斂财這麼多年。
周堅上前拉了拉昱橫,催促道:“快走吧。”
昱橫指了指已經消失的淺坑:“你不想看看嗎?”
周堅撚着手上的泥土,粗糙的手指上還留着五道細細的印子,在黑夜之中讓人無從察覺,他幽幽的說:“我可不是個财迷。”
昱橫忽然想起洞口那十幾根絲線,順口問道:“洞口拉了絲線,大師兄,你說是?”
周堅搖頭,敷衍道:“不知道,快走吧。”
說完,周堅就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昱橫得不到答案,心裡雖有不甘,人隻能跟了上去,這裡他地形不熟,加上夜色籠罩,他可不想在謝府裡随意行走,這樣可能會被謝山在不經意間發現。
快要離開謝府的時候,昱橫看到了遠處隐約有一道金光,簡直是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模一樣,他拽了一把周堅的袖管,沒等周堅有所反應,他就徑直朝那邊走了過去。
剛走到一半,就被追上來的周堅跟上,周堅氣惱的瞪着他,警告道:“切莫多事。”
昱橫壓根就不想聽他的話,他雖然是自己的大師兄,不過是才認識的,昱橫獨斷專行慣了,可不想輕易的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師兄俯首聽命,依舊我行我素的朝前走着,還在說:“那肯定是另一個出口。”
周堅雖然比昱橫身法快,但力氣卻沒昱橫大,他拉不住昱橫,也放心不下他,左右掂量了一下,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到了洞口的不遠處。
一個白衣人站在坑外,另一個是個胖子,肥胖的身軀正在鬼鬼祟祟的往洞裡窺探着什麼,不停的回首道:“晴将軍,這裡面都是黃金。”
晴無夜發現有人靠近,想要去拉邱蓄,隻奈邱蓄身量太重,一時沒拉動,隻能道:“有人來了。”
邱蓄是個比謝山還胖的大胖子,充耳不聞的還在洞口探頭探腦,他完全堵住了那個不算太小的洞口,嘴裡又咦了一聲:“這裡還有絲線,過不去。”
昱橫已經趕了過來,已經看到了堵在洞口的胖子是邱蓄,是那個把他诓騙進城的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不過還是提醒道:“你别動。”
邱蓄回頭,一見是他,胖臉上傻呵呵的一笑:“你知道?”
邱蓄像是早知道昱橫會在這裡,也不詫異,這番表現倒是出乎了昱橫的意料之外,昱橫的目光在周堅和邱蓄臉上輪番打轉,瞅來瞅去,也沒看出這兩人是之前約好了的。
昱橫習以為常的走到了晴無夜身邊,晴無夜對昱橫好一陣打量,他是在看昱橫有沒有受傷,發現他全胳膊全腿,還靈活的很,不由得放下了心。
昱橫沒打招呼,蹲在淺坑邊上,疑惑道:“謝山怎麼回事,他不是關上了,怎麼在這裡又開了?”
話音剛落,坑底傳來了咔咔的輪軸轉動聲,昱橫雙眼微眯,和之前那個洞口發出的聲音如出一轍,而且,似乎在另一處也是同樣的聲音,昱橫後背不由冒汗,這一切太詭異了,不過他即刻反應洞口将要關上,邱蓄卻沒意識到危險,剛想查探一下究竟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聲音。
昱橫已經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一聲沒吭的把他朝坑外拉,隻覺手中沉甸甸的,費力的很,邱蓄下意識的想要掙脫,晴無夜也拉住了他,昱橫這才覺得手中份量減輕了不少,兩人拖着邱蓄就往坑外走,晴無夜沉聲道:“快走。”
就在這頃刻間,邱蓄被他們兩人拉出了淺坑,鞋底堪堪觸碰到了憑空出現的石闆,就差一點,他的雙腳就會被石闆卡住。
邱蓄劫後餘生的趴在了石闆邊緣,感慨道:“這機關可真快。”
周堅根本沒去管邱蓄,正摸着下巴,不停的來回踱步:“差不多了。”
昱橫盤腿坐在地上,想着這邊距離之前的洞口有些遠,這謝山大晚上的還真是能折騰,機關開來開去,就是不見他去洞口,他聽到周堅的話,覺得莫名,仰頭問:“什麼差不多了?”
周堅已經朝前走了幾步:“差不多都在這裡了。”
他指的是錢,昱橫被他轉移了注意力,道:“還真是。”
晴無夜走到昱橫身邊,垂眸看他,問:“真是什麼?”
昱橫狡黠一笑,那雙美目中洋溢着輕松:“真是有錢啊。”
晴無夜看向了周堅,認真問道:“周管家怎麼會到了這裡?”
昱橫先是一愣,他不知道該怎麼用簡短的話語說明周堅的真實身份,周堅卻自己回答了:“晴将軍,我離開屈城,帶着畫卷一路向南落荒而逃,然後就到了這裡,遇上了這位無痕兄弟。”
昱橫無語,既然周堅自己不想承認,還特别提到了落荒而逃,隻覺無語,現在也不便拆穿,他去看邱蓄,略帶嘲諷道:“邱将軍不是就讓我一個人來的嗎,怎麼你自己也來了?”
邱蓄嘻嘻一笑,厚着臉皮搪塞過去:“哦,後來我想着還是要來一趟,沒想到晴将軍也要跟着一起來。”
晴無夜鎮定的走向府外,知道這兩人都是在诓騙,自己要來是沒錯,可是邱蓄明顯的是來告訴他的,也知道昱橫進了臨海城,他晴無夜自然也會過來,而那位周管家到謝府也絕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