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過,夜裡就有些偏寒涼了。
慕容卿披着披風就坐在欄杆處,望着月亮不知想些什麼。
喜鵲端了碗紅豆圓子過來,輕聲道:“郡主用些吧。”
慕容卿接過,小口小口嘗着。
安靜得隻能聽見調羹與小碗相碰聲音。她心裡也沒想些什麼,純屬是發着呆,這麼些日子她一直擔驚受怕得都有些麻木了。
正吃着,一股暖流從身體裡流出。
慕容卿呀了一聲,急忙把碗丢給喜鵲就往淨室沖。黃鹂當着怎麼了呢,跟上去伺候發現不過是月事來了而已。
因着月事來,慕容卿臉上就又見了笑模樣。
喜鵲再了解她們家郡主不過,見狀心裡了然怕是郡主糊塗以為親個嘴兒摸兩下就是要懷娃娃了,壓根兒不是為了陸修撰傷心傷得如此,而是被吓得。
一知半解,偏偏還曉得月事來了就是沒事兒了。
喜鵲也是無奈,伺候着慕容卿換了衣裳之後道:“郡主,可再用點紅豆圓子羹?”
慕容卿點點頭,語氣都有點控制不住的歡快:“要的要的,再去給我做上幾道小菜,今兒胃口好。”
這半月裡她早就想明白了,黃花大閨女兒不閨女兒的她不說沒人曉得,單單破了身子她也可以不嫁陸郴;可有了娃娃就不一樣了,她總不能讓娃娃沒爹爹吧。
既然月事來了,慕容卿心裡那顆大石頭就放下了。打算一早就和皇後嬸嬸說,她這輩子都不嫁人,就要當個老姑娘。
至于陸郴,慕容卿被他吓到了,話說不通她也不勉強,總而言之後頭陸郴有什麼事兒需得用得到白家的,她該幫還是會幫。其他的,慕容卿也不強求了。
她不是個上趕子找痛苦的人,陸郴罵她,誤解她,侮辱她,又那般那般對她。她心裡害怕也抗拒,便想着往後能避開就避開,若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地方就讓大哥的人去問問。
再不濟還有她軒哥哥呢。
慕容卿心裡覺着自己是仁至義盡了,身子都被他吃幹抹淨,她郴哥哥的氣兒也該撒完了吧。
她是從小被人寵到大,凡事傷心難過都不會沉浸其中太久,心裡覺着對不起陸郴,就讓人家撒氣,自己吃了虧也往肚子裡憋。這悶聲不響的虧一吃,她心裡那點子内疚就蕩然無存了。
就算還有些殘留,但她覺得就算我對不起你,可我什麼都給你了,你也不能再怪我。
說得好聽是心大,說得不好聽就是缺心眼兒。
喜鵲原想明明白白和她家郡主說清楚,這事兒壓根兒就不是她想得那麼回事兒,可見慕容卿嘴巴裡念叨着明兒就要去找皇後說不嫁人,就閉了嘴。
她考量有二,一來是慕容卿覺着自己被破身仍不願嫁陸郴,那說明和陸修撰的緣分真就到頭了,沒必要再挑明這誤會;二來是還可以利用這誤會看看沈少卿到底對她家郡主情意有多少,到底是不是如在衆人面前那般癡情,還就隻是沖着郡主家财。
喜鵲卻不知這點兒她這點為主考慮的心,整出個大麻煩。
是夜,慕容卿安穩入睡。
因着沈止已是許久沒有入夢,慕容卿今夜便穿了件兒繡蝶寝衣。很長,垂落到地,質地是兩層絲紗,微微透出了裡頭的墨綠抹胸。
至于下半身兒,慕容卿隻穿了一件兒系着帶子的小裡衣。這是她四個丫鬟沒事兒瞎琢磨的,穿在慕容卿身上是正正好的貼服。
她自個兒也歡喜。
輕紗曳地,慕容卿穿過一片白霧,就見着了熟悉的紫竹林。她嘴一癟,有些不大高興,沒再往前走,就站在欄杆處看着越來越胖的錦鯉魚在溪水裡遊蕩。
從背後瞧,就能見着她整個人的腰身兒與腿都在細紗之中若影若現,而紫竹林内的日光穿過那細紗,教她的身段兒一覽無餘地映入人眼中。
慕容卿聽到了身側有動靜,她也不去看,故意側了身子。
等來人一句:“對不住,我今日才來。”
慕容卿眼眶頓時就紅了。她也不曉得為何聽了沈止一句話會這麼委屈,以至于他一問,她眼淚就止不住往下流。
哭得傷心又沉默。
沈止掰過她的身子,給她擦眼淚:“怎得了?要哭就哭出聲兒來,你這麼哭傷身子。”
慕容卿推開他的手,仰面哇一聲連着鼻涕都流了些下來。
沈止無奈,擡手去給她擤,慕容卿不讓,自己擦了才哭道:“我已經是郴哥哥的人了,你可别再來找我了!我不想當個下賤女子!”
半晌都隻聽哭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慕容卿去看沈止神情,他一副面無表情,連眼神變化都不大,讓慕容卿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