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心髒。
這兩個詞擺在一起的時候,溪白都不用動腦去思考。
瞬間拉滿的求生欲讓他在第一時間轉身就跑。
但比他動作更快的是風。
一陣透骨陰寒的風從身側刮過,溪白擡起頭時,就見來處的路上已經挂滿了無數的雪白紙條。紙條随着陣陣陰風飄起又落下,似無數隻失控的骨爪,在此地渴求着鮮活的血肉。
白紙高懸,可代替招魂幡,但無故招魂,必為邪術!*
咔咔咔咔……
紙張的窸窣聲悄無聲息地就移動到了身後,直到可以聽清楚時,已經貼近了耳畔。
溪白又聞到了一陣紙灰焚燒的氣味。
背後的溫度迅速上升,以至于産生刺痛的灼燙,和陰寒的冷風夾雜着讓人寒毛直豎。
溪白轉身時迅速撤開一步,就見剛剛還引路的那紙人,現如今已劇烈地燃燒起來,五官被燎得變形扭曲,雪白的紙片被點燃成刺目的橙紅,又迅速變為灰白相間的顔色,随着風飄蕩在黏膩的空氣之中。
但這并不能阻止紙人伸長手朝溪白的心口抓來。
反而更加吓人了!
溪白也顧不得那些詭異地挂在半空中飄動的紙幡了。
逃命要緊啊!
紙人在身後緊追不舍,溪白在前面狂奔,但雙方之間的距離在肉眼可見地迅速拉近。
溪白很快就發現,當他往前跑經過那些紙幡的時候,那些看似柔軟的紙條都會輕輕地自他身上拂過一下,雖然沒什麼力道,但卻能在不知不覺之間讓他的腳步明顯緩慢下來!
很快,紙人被燒得隻剩一半的臉,就湊到了溪白的面前。
模樣就像剛剛他在霧裡看到的其他那幾家店一樣!
腳下被狠狠一絆,溪白打了個趔趄的同時,看到一根紙幡如同靈蛇一般從他剛剛經過的地方收了回去。
但也是這意外的一下,讓他和紙人的距離徹底縮到了半隻手臂以内。
白影掀起勁風,朝溪白的心口抓去,帶着寒芒瞬間逼近了胸膛。
溪白站在原地。
他覺得自己的血在這一刻已經涼透了。
可在那白紙所化的尖銳指甲即将紮進心口的一瞬,就那麼硬生生停了下來。
開始的時候溪白甚至以為時間凝固了,直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他才發現一切并沒有停止。
隻是那紙人單純地停了下來。
刺目的白光從身後亮起,像是白晝降臨,輕而易舉地抹去了四周如同永夜一般的陰霾。
沉穩而有節律的腳步聲響起,在熟悉的松木冷香将身體籠罩之時,溪白心裡控制不住地升起一個念頭。
雖然感覺這樣的橋段很土。
但現在的顧弛,在他眼裡真的很帥。
※
四周的景、物、人都恢複如初。
溪白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過電了一樣,汗毛一陣倒豎之後,他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他低頭發現自己還站在原地,身後不遠處,那店員小姐姐甚至還在笑眯眯地朝他這邊招手。
手臂隐約傳來不屬于自己的溫度,溪白低頭的時候,看見了一隻比自己要大兩号的手掌,正攏着自己的手腕。
本就纖細的手在這般襯托下顯得更加清瘦,顧弛的拇指恰好搭在凸起的腕骨處,溪白的感官很敏銳,他幾乎能清楚地感受到顧弛指腹上帶着的薄繭,随着不經意間的輕微移動,撩起一陣酥麻的癢意。
身體四周籠罩下一片陰影,溪白看見面前的男生轉過身。
手腕被抓得似乎更緊了一些,緊貼着手臂内側的掌心持續不斷地傳來灼燙的溫度。
“你沒事吧?”
顧弛好聽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關切,落入溪白泛紅的耳朵裡。
“溪白?”
又是一聲輕喚,終于喚回了溪白的神智。
擡起頭的瞬間,溪白也獲知了真相。
四周看似沒有其他的變化,而在溪白的眼裡,卻能看到一團黑色混着猩紅的濃霧漂浮在半空之中。
霧氣之中并非虛無一物,而是包裹着一個蜷縮着的身體。
像是被焚燒過後的紙人,但仔細一看,卻又不似紙張那麼薄那麼脆弱,内裡也并非空心的。
溪白腦海裡閃過一個悚人,但卻似乎是唯一的答案。
那是一個被活活燒死的靈魂。
那燒焦的鬼魂身後,細看可見一道幽暗的霧氣鍊條纏繞,而鍊條的縷縷黑霧之中,隐約夾雜着淡淡的金光。
而黑金霧氣的鍊條另一側,正綁在顧弛的手上。
彼此對視了一陣,溪白看到顧弛眼神清澈而茫然地移開了目光,擡起頭看着半空,帶着大型犬一般的單純。
溪白這下算是确定了。
顧弛八成不知道他自己的八字極陽,甚至連剛剛發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就像之前在小吃街撞了他一下那次,今天顧弛拉住他的手,應該就是身上的陽氣替自己驅散了這裡的邪祟怨煞。
溪白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輕輕搓了搓指尖。
他忍不住心想:找到這樣一個室友運氣真是太好了!
而顧弛看着透過玻璃穹頂照進商場裡的朦胧璨陽,眼尾餘光悄悄往溪白那邊掃去,又悄然收回。
擡手輕輕摸了摸高挺的鼻尖,顧弛心想:不就是抓了個小鬼,不至于這麼激動吧?
連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了。
好可愛。
不過既然溪白覺得他厲害,那顧弛也是不想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