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庭道:“這有什麼,一碗蒙汗藥灌下去,先破了瓜,不信她不從。”
折柳啐了一口,“那可是老娘花七百兩銀子買來的!這一霄囫囵過了,明日她萬一吊死了呢?我找你賠去?”
“那就抽幾鞭子嘛!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不成!”折柳又給否了,“鞭子闆子戳子,那都要是落疤的,我還指望她給我撐門面,皮肉可不能傷損一點!”
趙芳庭便笑了起來,“你那就供着她,一日三頓,求她個十年八年,不就回心轉意了!”
折柳轉到他身邊,菟絲子似的攀過來,在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輕攏慢撚地挑·逗,道:“我想着,你不是慣會對付這些閨秀娘子麼?不如……你去試試,說項說項,嗯?她若松了口,往後自有你的好處……”
最後的話越說越低,一把嗓子軟得似能出水,把趙芳庭勾得心旌搖蕩,待再要去摸,她卻又溜得沒影兒了。
他心癢難耐,卻見折柳要笑不笑一雙點漆眸,似煙似雲舉動若含情,不禁慨歎,“憑他十個八個閨秀娘子摞在一起,也沒你半分風姿……”
“别隻話說得好聽,也給我把事兒辦了。走!”
她搭來一隻手,根根玉筍纖白,淡紅染甲,趙芳庭揣在手裡,竟像執了一段綢錦,忍不住又撚了兩把,不自覺便跟了去。
下了樓梯,轉過一道後門,來到人靜蟬眠的後院,又穿行一道湖心橋,湖中明月、院前笙歌,趙芳庭忍不住問道:“你那娘子,什麼底細,何至花了七百兩?”
本朝金銀價貴,尋常布衣花用,隻用通寶銅錢,小者一二文,大者數百貫,使銀子的反而不多。雖說官律規定一兩銀可與一貫錢等額,但商賈到榷貨務,往往兩貫才能兌足一兩。而一個妙齡風姿的姬妾買賣,二百兩已盡夠。
折柳道:“也不止是買她的錢,上下疏通、打點才是大頭。”
“嚯!”
趙芳庭隻覺得有些棘手,不覺壓低聲音,“這麼說,不是個好來的?難不成是主母發賣的貴妾?”
說話間,兩人下了橋,往一溜排挂着栀子花燈的廊檐下來,橘色的光火旖旎勾纏,投下兩人依依偎偎的影子。
折柳嗤笑一聲,滿院幽寂,竟使她也不覺熱了,便道:“你也是個不能見光的,與你說了也不妨。她是個犯官之女,尋常朱門繡戶都養不成的這一個嬌嬌兒,可不值得我這樣大把銀子地撒出去麼?”
“官家貴女,啧,倒也……”他想了又想,直咂嘴,還是覺着不值,“反正要我,我肯定舍不得。”
腳步聲在昏幽的廊下輕巧巧地沒一星半點聲音,折柳卻又停住了步,偏過頭,一雙妖妖娆娆的眼眸瞧過來,裡頭倒映着迂回的燈火,目光既遠卻近,“我使這麼多銀錢,除了盼着她給我賺回來,還有一層報恩的意思。”
“報誰的恩?”
“她父曾對我有恩。”接近柴房,折柳便小了聲,想是怕裡面鎖着的人聽見。
而趙芳庭吃驚之餘,覺得滑稽,“你把恩公之女推進火坑,這算報哪門子的恩?怕不是在報仇哈哈哈哈……”
折柳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原本也是進教坊司的命,你又不是不知,入了樂籍,再想脫籍那是難如登天!我這兒有什麼不好,小娘們都隻是……”
她忽覺失言,便不再說下去。趙芳庭诨慣了,嘻嘻笑道:“隻是奴籍,是不是?你對我有什麼好瞞的,我又不會去官府告發你。”
兩人說了一陣,到底折柳還留了點口風,沒透露是哪家的良家子。趙芳庭并不多問,不過早早地提醒,“我看這滿吳縣,你們青玉閣的聲勢夠盛了,你自個兒就是個一等一的行首,何必再添個烈性的小娘子?若有人價碼合适,早早地給她轉出去,也省卻許多麻煩……”
折柳卻不聽他許多聒噪,拽着他一徑兒拐進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