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我來到沈府。
這也是我第一次主動來到這個地方。
敲了敲門,過了片刻,是憐星開的門。
“瑤兒在府上嗎?”
“她正好要出府。”憐星笑道,把門推開,瑤兒就從她身後走來。
她今日穿着草白色衣裙,簪了一支樣式别緻的長簪,很是冷清。
看到我,她也很是驚訝。
——你怎麼來了?
我微微笑道:“有些想你了。”
憐星走到我面前,将手裡的傘遞給我:“阿姐說想出府走走,正好清泠你來了,就勞你陪她走吧。”
我接過傘:“我的榮幸。”
憐星轉身又走進府門,準備關上那一刻,我心頭一跳,回頭看了一眼,她眼裡閃爍着淚光,朝我點點頭。
撐開傘我陪她走着,問道:“平常都穿紅色,怎的今日如此淺淡。”
——也就今日是這樣,我想去一個地方。
突然我感覺她想去的地方和我今日來找她的目的應該一緻。
“是幽山嗎?”我開口。
她腳步慢了一刻,輕輕點了點頭,問我:
——你知道這個地方嗎?
“嗯。”我沒多說,也點了點頭。
——前兩年我才知道的,聽說神像很靈,我想着去看看。
“其實我今日來找你,就是想帶着你去這裡。”我扭頭看她,“沒成想我們這樣有默契。”
——所以我才穿得淺淡些,現下我也沒心情穿得隆重。
我又看向她的衣裙,上面是銀杏暗紋。
“沈清财知道嗎?”我問。
——他去參加宴會了。
頓了頓,瑤兒才再次說道:
——他似乎很反感幽山,總是避免讓我接觸這類信息。當年知道這件事,也是因為聖上的旨意。
今日陽光不是很曬,身邊的風很柔靜,我們走在路上也很惬意。
瑤兒的發絲被吹起,她擡手繼續道:
——這些年忙着戲曲等事,沒時間再去幽山。現下安定了下來,閑着無事,我還是想去看她。在她身邊,我很心安。
真是灑脫得很。
我擡眸緩了緩情緒,才道:“今日好好散心便是。”
走着走着,我愈加傷心,落淚後用手迅速擦掉,哽咽道:“你才回京五年。”
所有人都還有時間,為什麼隻有瑤兒沒有。
她扭頭看我,我扭頭看向一旁,注視着攤子上的挂花。
身邊人空了一瞬,我回頭看去,她站在原地沒動。我撐傘走向她:“你何必這樣呢。我隻是不想接受事實。”
——清泠,你聽我說。
她面色很鄭重,很認真。
——我生命的意義已經完成,所有的我想做的我都已經做到,你不必為我感到遺憾。若非優兒,我也做不到這些。若非來到季府,我也不會認識你們,我這輩子已經沒有遺憾了。最後這些日子我希望我們都能安心地過。
“我……”我開口還未講完。
她擡手制止,搖了搖頭:
——你想說的我都明白,你應該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點頭。
瑤兒視線左右看了一眼,揚起嘴角走到那個攤子前,摘下挂着的那捧絨花,扭頭看我。
我上前一步,遞去銀子。她将錢放好後,才拿起那花離開攤子,放到我手上。
——幽山适合花,你也适合。
這話沖淡了我的悲傷,我笑道:“用我誇你的話反過來又送給我。”
一路上,她和我說了離京這幾年的經曆,我也和她聊了這些年京城的變化。
瑤兒最後很是感歎,一臉欣慰:
——每次隻要我靜下心來,我都很慶幸能夠認識你們所有人,也算不負此生。
我也徹底抛開情緒,晃了晃手裡的花,笑道:“聊贈一枝春。”
到達山腳下時,瑤兒回頭看去:
——其實已經走了很遠。
我伸出手扶着她:“走吧,還有好長一段路呢。”
她的身子很弱,也很飄搖,走幾步路就要休息一下。
再次休息時,我開口道:“要不别去了,我感覺你很累。”
她微微喘氣,有些虛弱地擡手回話:
——我一直都很累,若再不去也許就沒機會了。
倔,這兩人也是一樣的倔。
這時我心裡沒什麼想法,坐在她身邊陪着她休息。
“你這身衣裙就像是山裡的仙子。”我用葉子做了個搖扇,輕輕搖着,“曾經我也見過一次。”
她眼裡滿是驚訝:
——在幽山?你見過神仙?
看她情緒歡快了不少,我挑眉笑道:“嗯,我親眼見到的。那時我才十一歲。”
瑤兒完全相信,又問:
——那你之後還見過她嗎?
“嗯……”我順着扇子搖了搖腦袋,“見過,但後來就回天上了。”
瑤兒聽完後靠着我笑了笑:
——那也很幸運了,畢竟不是誰都能見過的。
“是呢,我也這樣覺得。”我敲了敲她的腦袋。
又聊了一會兒,瑤兒站起身示意我,要繼續向前走了。
我将手裡的扇子放下,拿過擱在一旁的花和傘,塞進她手裡。
瑤兒手上拿着東西,沒法問我,眼神裡滿是疑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