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你上去。”我笑道。
她慌忙把東西抱在懷裡,騰出手問道:
——為何背我?
“你這樣累,我如果還讓你自己走,豈不是太過沒良心。”我蹲下身子,又回頭擡眸看她,“還有,若是陪你走上去,得到日落後才能到呢,而我們又沒帶燈。”
她盈盈一笑:
——也是哦。
——那就勞你費心了。
我背着她慢慢上山,又開口道:“傘撐好了,别被曬着。”
她又點了點我的肩,我笑道:“你不必擔心我,這山我熟悉得很,就算是閉着眼我都不會踩空的。何況你這樣輕,像風一樣。”
邊走我邊向她介紹這山裡的樹啊,花啊,還有果實之類的。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來當年我躲的那棵樹,不知道那些木雕還在嗎?
于是笑着開口問道:“我打算去找個東西,可否同意呀?”
她點了點我的肩,又晃了晃手裡的花,這是表示同意了。
我轉了個方向走到那棵樹下,将瑤兒放下來,叮囑道:“你别亂走,在這等我。”
擡頭仔細看這樹,它已經很高大了,以至于現在夠不到,爬不上了。
我尋着記憶裡的方向找當年我放置好的東西,繞着樹走了一圈,在不遠處的地方找到了隐藏在草叢裡的木雕。
多了些風霜,但依舊完好。
我撿起這些東西,回到了瑤兒身邊,向她介紹到:“這是我以前做的。”
她拿起一個在空中轉了轉,翻了個白眼,笑道:
——你糊我呢,你閉着眼睛做的都比這個好。
“哈哈哈哈……”我大笑起來,“這個是我十歲左右做的,當然不能和現在比了。不過放在當時,我做的也很好。”
——十歲?你十歲的時候為何會在這裡?
瑤兒指了指這些木雕:
——數目不算少,你經常來幽山嗎?
我眼神飄忽片刻,又笑道:“說來話長,不過我兒時确實很喜歡來這。”
說完我指向山下的那個村莊:“我當時住在那。”
她視線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問道:
——也是那個時候見到神仙的嗎?
我狠狠點頭,拉着她走向那個崖邊,邊走邊道:“我帶你去看那個位置。”
再次來到這裡,那個古琴的形象又出現在我腦海中,我放慢腳步,不想打擾到她。
瑤兒伸手在我面前晃:
——怎麼了?怎麼突然停下?
我愣了片刻,思緒回歸現實,又被自己的行為樂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起原先見她的場景,還以為她還會出現呢。”
——當年就是這這裡見到的?
“嗯。”我看向那個石凳,做了個彈琴的動作,“她當時在彈琴,我就躲在樹後面聽。那琴聲仿佛天宮神曲,卻透着凄涼無奈。”
我突然擡手摸了摸脖子,當年那個寒氣現在想起來還是一樣的害怕。
她走到崖邊,站在那個石凳旁。此時她沒撐傘,手裡拿着那束花,就這樣靜靜地站着。
身形纖薄,讓人心疼。
我拿起傘走到她身邊:“此時站在這裡,我也理解了當時她的心情。”
遼闊但哀傷,堅定卻曲折。
我伸手拿過她手裡的花,她摘下發髻中的簪子拿在手裡,又張開雙臂享受山間吹來的風。
這樣的情景,我順嘴唱了兩句她常唱的曲子。
她慢慢地把手放下,等我唱完後她都沒有回頭看我,怔怔地站着,一言不發。
我也不在乎,又悠悠地唱了兩句。
唱完後,我笑道:“特地學了一些。”
她這時偏頭看向我,眼中閃着淚花:
——我真的覺得對不起你們。
這樣的回答我實在沒料到,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微微張着嘴,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和我道什麼歉呢?難道是我唱得不對?”
她搖了搖頭,淚水順着臉頰流下:
——你唱得很好,非常非常好。
“讓你想起傷心事了。”我腦袋裡嗡的一聲,“這樣的美景讓我忘記了那事,确實是我不對。”
她表情一僵,無端晃了下神,擡手擦淚:
——嗓子的事你不需要道歉,是我對不起你們所有人。
不知她想到了什麼,自顧自地落淚。
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連忙開口道:“好啦。傷心事我們不想了,繼續向山上走吧。”
——那些木雕你不拿了?
我笑道:“她們屬于這座山,我就不帶走了。”
“我把你帶走就好。”我背着她到了神像面前。
無論什麼時候見到,或是見了幾次,這座神像都如此神聖,令人心安。
我輕輕放下瑤兒,接過傘站在她身旁,這裡的風與山間的風很是不同,溫和不凄涼。
“花你拿着。”我拒絕道,“許願時可以用到。”
她點了點頭,緩緩向前走着,更靠近時,她跪在地上,很虔誠地拜了一禮,沒有直接起身,而是跪坐在地,低頭沉思。
我走到她身旁,蹲了下去:“我希望你能過得很好。”
她身子動了動,沒回話。
樹在輕輕地晃,像是和我們問好,我陪在她身旁許久,看着地上的影子從左到右。
地上的影子突然變長,瑤兒站起身微微笑道:
——怎麼想得比我還入迷?
我讪讪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聽說立春後大家會到這裡祭拜。
“嗯。”我點頭正要說話,卻突然頓住,毀滅性的打擊與悲痛席卷全身,我心髒萬分疼痛。
——明年春日,記得替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