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說,不曾。他将這女子拐來之後,這女子強烈掙紮,非常勇猛。而他又忙着給孫福下套,索性就将她綁起來關在柴房。
我問那婦人:“令愛可是啞人?”
那婦人緊緊抱着小女孩,一直在落淚,聽到我的問題,看向我,答道:“不是!我女兒被拐前能說話。”
“王二!那啞藥從何而來?你簡直毫無道德!”
王二說這是他在路邊攤看到,正好用得上就買了。吊兒郎當的,實在可恨。
不過我有些被吓到,這藥竟然随便在街上進行買賣。若有人買來害人,實在是防不勝防。
他說本來是買來藥她妻子的,但又怕這女孩求救,幹脆一同藥啞。
“你娘子叫何名?”我問他最後一句。
“她沒有姓名,隻知姓徐。”
此案結束。
我看看下面衆人,心裡說不出的感覺,隻覺着發堵。
我給出最後判決。
“夫殺妻,真屬死罪!拐賣幼女,罪加一等!占人田地、誣蔑他人,毀其名聲,數罪并罰,杖一百,明日問斬!其子為同犯,杖二十,臉刺字,流放曆州,再不得入京城!同明日執行!”
王二卻是提出異議,大聲叫嚷:“憑什麼判我問斬!”
“若不伏法,便償命。王二,你做個選擇吧。”我都懶得看他,揮手讓人将他拉去牢房關着。
衆人紛紛跪地道謝:“大人斷案如神!洞察其奸!為民伸冤!草民謝過大人!”
“退堂!”
我看着衆人都離開後,吩咐侍衛将銀錢拿給那婦人治療其女嗓子:“你莫要說是贈送,說是借便可。”然後又吩咐人去查徐娘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劉大人發聲了:“那曆州離京城二千五百裡地,那小兒怕不是會死在路上。”
他若不說話,我倒是忘了還有此人的存在。
“哦?正好他爹死了,本官将他判給你作兒子,如何?”我看向劉大人,發現他低頭不語,我又看向另一位,也同樣沉默。
我看這兩官沆瀣一氣的樣子就氣憤:“若非今日是本官斷案,那王二說要賠償的時候你們是否就已經結案?
他們又不說話了。
“你們可知草草了事就導緻徐娘子冤死,鈴醫被指奸夫,那女子被拐離家永遠困在昌和,而兇手卻得到銀兩繼續生活,孫福卻要背上殺人的罪名替他耕種為自己贖罪。那小兒行為又豈能放過?你們一直就是這樣斷案?”
那官居然不以為意,道:“女子的命能值幾錢?”
我真想讓人也杖責這官七十。
“大人好耳力,本官貌似并未隻提到女子吧。”
“你們官官相護,百姓有冤難訴;草菅人命,視生命如蝼蟻,你們是龍血鳳髓?何況本官熟時的高門大戶也不像你們這般無恥。”
“那王二整日無所事事,甚至殺妻拐女。徐娘子辛苦勞作養活白眼父子,自己患病都念及家庭貧寒不願治療,等到鈴醫到後才請來診治,卻引來懷疑,落得個□□罪名被夫殺死。孫福何罪之有?而那被拐來的女子又何其無辜。”
“若是二位大人的女兒遭此災禍呢?”我問那兩官。
“必定要他償命!”這兩官臉上并非沒有肉,若是如此,倒顯得尖嘴猴腮。
兩人滿臉橫肉,說這話時面部表情極其誇張,想要表現出自己的正義與公平,臉上的肉随着動作來回起伏,顯得有種怪異的兇神惡煞。
實在不想多看,我微微側身,道:“怎的大人的女兒是家裡疼愛的,那婦人的女兒就該被拐賣?二位大人女兒的命是命,别人家女兒的命便不是命了?”
兩官不回答,另道:“一直如此斷案,也從未有民告官的事情發生,怎的您一來就有問題了?”
聽完這不是常人能問得出的問題,我轉過身來,将卷宗向他二人的桌上擲去:“民告官如何難如何能成功?就你二人斷案來看,未必能讓百姓走到說出實話那步。況且百姓狀告兩位大人後就會被立刻杖殺。如今卻問本官為何沒有民告官的事情發生。大人,這是為何啊?”
我冷笑一聲:“看來兩位大人也深知自己會被民告。”
他們看着我,眼神四散,又突然擺起一副高官模樣。
“兩位大人好生奇怪,斷案不看真假,性命視如草芥,官架子倒争個高低。看來冤案衆多。來人!把之前卷宗拿來,本官親自查看。”
那官道:“大人何必如此?您未必能名垂青史。不過就一小小女子。”
我不願再和他們多費口舌,本想起身離開。沒想到這令人無語的話竟又傳入我的耳中。
聽完這話,起身動作稍有停頓,心中再次覺得這兩官觀念與常人有異。雖不想再與他們多言,但還是站起身走向兩官。
這兩人看到我走過去,迅速起身,面色緊張,橫肉微顫,有點像王二了。難怪能同他發瘋,原是一類人。
我低頭看這兩官:“皮肉剝開,人皆白骨一具,内裡涵養與品格卻天淵之别。”
視線落到桌上的卷宗,我拿起來後瞟了他們一眼,轉身便走:“況且心中有鬼之人才會怕史書無名。
(元定十九年七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