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淡漠的眼眸驟然鎖緊,玉流啞聲,“你、說、什、麼!”
謝遙知已全然不顧玉流難看的臉色,眼底越發猩紅:“你能下狠心殺了宋繁聲難道還不能殺了個無足輕重的小郎君?你得殺了他,玉流,你得——”
“我說,聽不懂人話是嗎,”幾乎是從齒間磨出的字眼帶着一連串壓抑的薄怒,她在忍着,忍着不對他動手,“誰和你說是我殺了他——”
“謝遙知,”玉流仰頭,直直對上他的眼,“誰和你的說的!”
玉流的怒呵讓謝遙知從深陷的噩夢中驚醒:“我,玉流,我剛才……”
記憶的沙鐘溯流,他的臉色瞬間煞白,冷汗從後頸滑落,謝遙知懊悔不已:“玉流,我——”
他想去抓玉流的手,被她直接拂袖推開。
“滾開。”
從未爆發的怒火不會燒死别人,隻會讓她自己起火。玉流松着手指,攢着拳頭,她不喜歡他質問的姿态,更不喜歡他知錯後故意的觸碰。
“别碰我。”
謝遙知就這麼站着,澀然張開嘴,無聲了好一會兒。
他提到了她的逆鱗,她生氣了。
他可能要被她推遠,要被她防備,甚至還要被她厭惡。
這不行。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剛才,我隻是,隻是……”謝遙知将滿嘴的苦澀往心頭咽,小聲地解釋,“隻是氣昏了頭。”
“你昏了頭,”玉流要氣笑了,擰着眼,“我看是我昏了頭,我沒睡醒,所以發現你不僅要教我做事,還要用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傳出的謠言來激我。”
“是我錯了,我真的就是一時腦子抽了,”謝遙知低聲喚她,帶着輕微的讨好,“玉流,玉流。”
似乎這麼叫了,玉流就會消氣,就會原諒他。
若是從前,玉流會,他隻是嘴賤,蠢話打到皮肉上,拍下就掉了,她不至于往心裡去。
這次不行,千不該萬不該,他提到了宋繁聲。
宋繁聲,不一樣。
玉流沒理會他的道歉:“謝遙知,我再問一遍,你怎麼知道是我殺了他?”
她揪着這個不放,謝遙知深知自己逃不過了,情急之下隻能甩鍋:“我是聽其他人這麼說……”
玉流簡直要笑出聲來:“其他人這麼說你就信了?你腦子呢?太可笑了吧。”
她覺得自己那點火氣快壓不住了,随同而來的還有失望。
“謝遙知,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沒想到連你都這樣,那朱雀,慕容鸠,還有我師父,我也不用去求證了吧……可我就算再怎麼大逆不道,再怎麼十惡五逆,也不會真的對他下死手。他,宋繁聲,是我師兄,是陪了我十多年的師兄,你怎麼能!你怎麼敢!”
謝遙知沒想到她會這麼生氣,就因為一個宋繁聲?對,就因為一個宋繁聲……就因為成了玉流該死的師兄,所以他永遠比不過宋繁聲。
玉流呼着熱氣,覺得自己要靜一靜:“滾吧謝遙知,我這幾天不想再看見你。”
她指着門:“現在就滾。”
謝遙知順着她的手看向門口,他知道他們之間需要彼此冷靜,可他也知道,這次過去,他們之間或許就回不到從前了。
那不如就趁此說個明白,對她和他,都好。
“所以你讨厭我了嗎?就因為這麼一句?”
“玉流,你當他是師兄,可他把你當成師妹過嗎!”
沉積多年的苦悶出口,謝遙知再也不能勝過那層厚重的,從不見光的陰晦恨意與黯淡愛欲了。
輸給自己的他道:“玉流,你就這麼想他,這麼愛他嗎?”
氣息恍惚停滞了須臾。
“哈?”玉流聽見他的話都差點以為自己瘋了。要死了,他不會真的病了吧。
“謝遙知,我說了,你腦子壞了去看郎中,别有事沒事就來我這兒發病。”
她開始推他:“出去,出去。”
“可我不想。”謝遙知緊緊地抓住玉流的手腕。
他們也是年少相識,他和她認識的時間從不比宋繁聲的短,他對玉流的了解也從不比宋繁聲的少。玉流的逃避,他也一眼就能看出來。
宋繁聲死後,任何與他有關的,她都避而不談。好像她不說,他就沒死一樣。
那怎麼能行呢,最大的對手沒有了,怎麼也該輪到他了。
可他錯失了半步,快要沒機會了。
“為什麼不回答我,你在躲什麼。玉流,你在躲他,還是在躲我?”
“他已經死了,死了,你别想着他了,你該看看别人吧,看看——”我吧。
“閉嘴!”不容許他說完,玉流竭力掙開,手腕圈着泛紅的手印,可見謝遙知的力氣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