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遙知搭在門框的手驟然握拳,臉如黑雲壓城,暴雨将襲。
他不是蠢貨,屋内浮動的水霧,半濕的玉流,還有她扭頭看他時水潤恍惚的眼睛,分明就是被人勾了魂。而那個犯罪之人……謝遙知柔豔的五官因為驚和怒變得鋒利。
謝遙知太快了,在玉流起身前,他已經揪着敏郎的領子把人拎了起來:“你他娘的在做什麼!”
敏郎誠惶誠恐地仰起頭,朝玉流投去求救的眼神:“大、大人?”
“叫她做什麼,我在問你,我在問你!”謝遙知失控到發抖,幾乎要将手裡的衣料攥成廢布,“說!你對玉流做了什麼!”
“謝遙知,”直覺告訴玉流再這樣下去會出事,她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腕,“松手。”
謝遙知這個時候哪裡聽得見玉流的話。耳中是雷電轟鳴,眼中是濃風厚雨。他又聾又瞎,隻想把手裡的這個人解決掉。所以,趕緊的,給他一個合适的理由。
“說話!”
玉流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說了——松手,”壓在謝遙知腕骨處的手指施力,稍有不慎,他的骨頭就會碎掉,“别讓我再說第三遍!”
不知是骨碎的疼痛還是玉流冷涼的聲音,終于讓謝遙知找回了感知。他動着怒到發僵的臉,盯着玉流微愠的眉眼:“好。”
他就這麼松了手,敏郎徑直摔在地上:“嘶。”
他不讓玉流關心别人,側身攔在他們中間。
無聲的哀傷是做給能懂的人看的,很不幸,玉流看懂了。
說實話,她并不想和謝遙知談這件事,但現在,似乎非談不可了。
在談之前,這樣糟糕的處境裡,她還要先摘一個人出去。
“你先回去,我等會再來找你。”她繞開謝遙知,扶起地上的敏郎。
敏郎眼裡閃過失望,手掌順勢扣住她的手指,垂着臉搖頭:“不。”
字太少,玉流聽不出他的難過:“敏郎,聽話一點。”
敏郎怪會順杆爬的:“那,會有獎勵嗎?”
旁若無人的親近讓謝遙知覺得自己異常多餘。他默不作聲,臉繃着,全部的注意都在玉流身上。
他在等她作答。
“你先回去。不許站在外面偷聽。”
——變相地答應,後一句更是親昵。
不像玉流了,她應該展露無害的笑,說出冷冷的回絕。
狹長的狐狸眼顫了顫,此刻他已經能确定他不在的這半天裡,有什麼很慘烈的事情發生了。
謝遙知的眉頭縮得極緊,目光沉沉,雙唇抿得發白。
而玉流卻在等敏郎。
良久後,敏郎退了這一步:“好。”
與敏郎擦肩的瞬間,他窺見了勝者的蔑視。
謝遙知怔怔看着合上的門,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
直到玉流開了口:“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嗎?”謝遙知将目光放回到玉流身上。
真是好冷淡的态度,他垂下頭,喉結滾了一圈又一圈:“你是不是……該告訴點我什麼。”
玉流轉身去倒茶:“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什麼?”
有時謝遙知也會抱怨自己為什麼不能愚鈍一些,這樣,便不會如此心痛。
他擡起臉,盯着她清瘦的脊背線,露出相當刻意的笑:“隻要你否認,我會相信。”
玉流蕩着茶,覺得有點好笑。後腰靠在桌角,姿态散漫:“我差點忘了,你這玉公子玩得也挺花的。”
他已經猜出來了,玉流也不隐瞞:“是你想的那樣。”
輕如幾個字,重比千斤頂。
他有刹那的失聲:“為、為什麼。”
玉流喝下茶,冰冷的茶水下肚,她坐下,扶着額頭,把還在滴水的長發撥至耳後。她無需解釋,他有門路查到。
多繞一圈,更沒必要。
于是她說:“經過不是你想的那樣,錯在我。”
“你是在……說什麼笑話嗎?”這樣的話從玉流口中說出來,簡直比他還要可笑。謝遙知晃着麻軟無力的心,雙腳快要站不住,扶着牆才勉強站穩。
他覺得眼睛有點酸,眼前是一片片的恍惚。他想哭,卻哭不出來。
“不可能,”他不會信的,“你是在護他嗎,為了護他甘願自己擔下來?玉流,你在騙我是不是!是不是……”
玉流看向他,點頭的動作在他眼中逐漸放慢:“就是——”你聽到的那樣。
“不是!”謝遙知高聲打斷,他不想聽。
“你告訴我不是的,不是的,玉流,”他放下身段,哀求她,“隻要你說,我會信的。”
玉流沉默了。
頃刻間,那層最薄弱的理智崩塌了。
謝遙知渾身發抖,遵循人性的指示,選擇用最粗劣的手段竭力掩蓋自己的醜态。他抓住玉流的手:“為什麼,為什麼!你找誰不行,為什麼要找他!”
他哪裡好了,一個騙子,一個小賊,一個走捷徑隻會當死人影子的小白臉!
宋繁聲死後,他曾卑劣地期盼過,就算不是他,玉流的身邊也不會有其他人,她的性子就不允許會有其他人。
這樣很好,等那些和玉流有關的人都走了,都死了,她的身邊就會隻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