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揉着手,她真想不通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和他說這些:“你想我回答什麼,我和他之間,和你有關嗎?”
“無關,”玉流自問自答,“我愛他,恨他,還是殺他,都與你無關。”
這些話說出口,玉流自己都覺得矯情。
還有在水中夢見的那段虛無如遊萍的往事,不知是迷惑性的記憶作祟,還是她真的有所愧疚,玉流慘淡笑笑:“謝遙知,你就當是我殺了他吧。”
這是一個很逆反的回應。
猶如倒退的瀑布,合攏的花苞,上飄的枯葉……然而他聽懂了。
她殺了他,所以她也恨他,也愛他。
謝遙知終于沒撐住,踉跄了幾步,撞到了門上。
有什麼,好像徹底崩塌了。細細碎碎地合攏在一起,捧不起來,也化不掉。
他緩了很久,玉流就冷冷地看了他這麼久,然後,她打算走了。
她對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多少的偏心。
謝遙知失魂地按着門。
玉流:“怎麼,你不走,我也不能走?”
謝遙知根本沒有在聽她的話:“沒了宋繁聲,所以你就允許一個替身留下了是嗎?”
玉流:“我以為我們已經聊過這個了。”
謝遙知:“聊?你當初說把他當弟弟,弟弟能睡到一張床上?”
玉流:“你又要鬧了是吧。”
謝遙知:“哈,是呀,我又要開始鬧了。玉流,你每次都是這樣,你從來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他握住玉流的手,很小心,很卑微,慢慢放到自己的心口處。水珠沿着手背落在他的胸口,失溫的掌心下是溫熱的,強勁的心跳:“他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如果你想要宋繁聲,我也可以學他的,畢竟,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那個恣意狂妄的狐狸不見了,眼前的謝遙知傷痕累累,玉流覺得陌生,也覺得不安。好像她說不,他就真的會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們之間,明明不是這樣的關系。
“謝遙知,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玉流狠心抽回手,弱點一個就夠了。
她避開他的眼睛:“你不要逼我,更不該逼我。”
謝遙知看着她再次逃避,再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自嘲地笑笑。
“朋友?哦,原來是朋友啊。”原來不管宋繁聲是死是活,他永遠都低他一頭,永遠都排在他身後。
“我知道了,是我多想了,你今天就當我是犯病了。”謝遙知推開門,跨過門檻的那刻,他知道,從今以後,他們或許連朋友都做不得了。
“玉流,”在關上門之前,謝遙知吞下哀傷的苦果,他提醒她,“敏郎太有心機了,他根本不是看起來那麼純稚。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就聽聽我這個朋友的建議,小心他。”
一門之隔,自他進去出來,估計連一刻鐘都沒有,于他,卻像是過了千萬年。
謝遙知攏着衣襟,沿着陰涼的屋檐一路往大門走去。他被玉流的無情和無知傷透了心,沒留意到腳下的雜物。
快要被絆倒前,一雙手扶住了他。
“謝公子你還好嗎?”
謝遙知退開,看向這雙手的主人:“多謝柳大人。”
柳吾善微笑:“不客氣。”
玉流這屋動靜大得連在地下的他都能聽見。年輕人啊,唉。
柳吾善本着别鬧出人命來就行,再秉承着看樂子的心态,丢下他的好手下匆匆跑出地牢,不顧楊淮月的鄙夷,自個兒偷雞摸狗似的在這片地段繞了不知多少圈。
他也不敢太靠近,偷聽的好奇終究是敵不過活命要緊。
一路走啊走等啊等,終于等到謝遙知出來,然後啊,用他這雙神眼一看,立馬就能從他走路的精氣神裡看出來啥結果了。
“謝公子你這是,”柳吾善裝作路過,“要走了嗎?”
謝遙知:“嗯。”
聽聽這飽受打擊的聲音,太可憐了,柳吾善莫名來了善心:“謝公子,老話說得好,情之一字講緣,強扭的瓜不甜。”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謝遙知倏地笑了,仰頭迎面,眼淚都要笑出來了,“柳大人你還真是……慧眼如神。”
強扭又如何,誰不想強求呢?就算是宋繁聲,也會想的。
謝遙知收了笑,看着柳吾善的這隻眼如受傷的狐狸愁媚:“我覺得柳大人人挺好,不知能不能告訴我敏郎現在何處,我想找他聊聊。”
柳吾善的嘴張得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啊?”
敏郎走的時候沒說會有這出啊,那他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