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話要算數,”敏郎語氣輕快了點,人也高興了些,“那我,我先穿衣衫吧。”
嘴上是這麼說的,抓着被子邊緣的手卻不肯松,人也坐着不動,眼睛不時地往玉流身上瞥。
玉流最初以為她臉上沾上了什麼,指尖摸了摸,什麼都沒有。
被瞥了個數次,玉流擡眼,與他慌張錯開的眼神擦過,嘴邊啧了聲。氣定神閑地起身,道:“我出去等你。”
“謝謝大人。”方才說出的負責之論花了他大半輩子的勇氣,這時候人回過味來,又變成了害羞的小郎君。
敏郎紅着臉不敢看她,隻敢低頭看自己,悠悠的目光就這麼落在了自己被咬出齒痕的手指上。
痕迹有深有淺,一圈圈的,卡着骨節。最深的地方破了皮,是玉流那顆最尖利的虎牙。他沒忍住,用拇指摩挲着出血的地方,泛起細細的疼痛。都說十指連心,他的心海似乎也蕩漾起微微的波紋。
刹那間,最後一次撤離時的那筆荒唐行事浮上眼眸,潮濕的熱氣湧上臉頰,敏郎喉頭滾動,短促地叫了出來:“呀,我……”
玉流正好推開門,聽見喊聲,回頭:“我都答應了,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不不不,不是,呃……”敏郎本是伸手否認,揮了幾下發覺那痕迹太過明顯,立即收了回去,小心地縮着指頭,“不……”
舌尖卷着,在口腔裡打轉,轉着轉着不知舔到了哪裡,耳尖動了動,眼底的紅眨眼就漫至眼尾。緊握被子的指骨泛白,弓起身子,慢慢抱緊了被褥。
他這樣子,有點像蠶繭,玉流猜不出他作繭的緣由,敲着門框,還算有耐心:“什麼意思?”
這個就不說了吧,他自己知道就可以了。敏郎捋直打結的舌頭,坐正身子:“沒、沒什麼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馬上就好。”
玉流扶着門,看着床上恨不得将自己埋進被子堆裡的敏郎思緒悠長。他這副嬌羞柔弱的樣子,顯得她格外的……渣。
到底是睡過的關系,和以前的确不太一樣了。玉流舔着發幹的嘴角,溫柔了一次:“沒事,你慢慢來。”
說完,輕輕地關上了門。
玉流讓他慢慢來,他可不敢,麻溜地穿好衣衫,踩上鞋子,再從枕頭下将那卷小書塞進衣服裡。壓下自己過于喜悅的情緒後,他打開門,看見玉流閉着眼正靠着牆面小憩。
的确是折騰得太過了,她累到了。敏郎自省了一番,沒去扶她,走過去與她并排靠着。
過了一會兒,玉流醒了,看見身邊的人:“好了?”
敏郎比她先睜眼,乖乖站好:“剛好。”
“行,那我們……”玉流直起身子,極短的睡與醒讓腦袋發暈,不免晃了晃。但也隻是眨眼的事,下一刻玉流就穩住了。
“大人看起來很累,我們要不要休息會兒再走?”
“我累不累你不知道嗎?”
“……累吧。”
玉流:“很好。”
她回屋,坐下:“你去找人,拿了東西我們就走。”
“好。”
敏郎口頭答應卻沒走,他猶豫地開口,磨出的字和腳步一樣,斷斷續續,纏纏綿綿。
“那個,我,我昨晚,沒忍住,弄在裡面了……”最後幾個字眼幾乎是閉着氣才敢說出來,仿佛自己已經死過一回,玉流就不會動手。
玉流呼氣緩了緩,還算平靜:“我知道。”
“好像還挺多的。”
玉流有點波動了:“别說了。”
“那我要不要——”
“大人,”門外有人打斷了敏郎後續的話,哆嗦地詢問,“能、能進來嗎?”
玉流:“進來。”
門打開,是之前那位彩衣姑娘,她努力維持鎮定,停在玉流身前,恭敬地放下手裡的碗。
玉流指着碗:“這是什麼?”
姑娘心一橫,眼一閉,牙一咬:“事、事後藥。”
她的聲音不大,夠屋裡這兩人聽見了。
敏郎剛剛安撫好的心緒又亂起來,心一亂,臉就熱了,立馬紅臉紅眼地低頭盯着鞋面。
玉流掀起眼皮,掃了不說話的敏郎一眼,擡手将桌上的碗拿過來。藥很燙,還冒着熱煙,濃烈苦澀的藥味包圍了整間屋子。
姑娘一心逃走,嘴皮動地飛快,将繡夏交代的話全都倒了出來:“大人請放心,沒毒的,我可以拿樓主的性命發誓,時間上也來得及,不會有後續的麻煩的……”
說到這兒,她開始卡殼,幹巴巴地笑了幾聲:“那個、大人應該……願意接受的……吧。”
沒人說話。
彩衣姑娘腳底闆發麻,她快要昏厥過去了。
片刻後,玉流漫不經心地轉了轉碗,吹去不停上浮的白煙,輕笑:“行。”
一換一,她能把這檔子事當做意外,不毀了極樂天,相對的,秦辜幸不至于害死她。但,她問:“秦辜幸人呢?”
姑娘眼睛往上瞟,嘴巴抖着愣是說不出半個字:“……呃……”
救命啊,為什麼是她來送藥。
樓主你既然能在跑路前記得把抓好的藥交給繡夏讓她熬了,為什麼就不能等着親自送過來,說不定還能得到大人的原諒呢!
或者,你跑路前能不能先确定人選啊!山中無樓主,繡夏稱大王。繡夏自己不敢來,就強迫知情的她們一起劃拳,誰輸了誰來,結果她輸了,真是天選倒黴蛋了。
嗚嗚嗚,樓主我恨你!
玉流哪裡猜不到:“跑了?”
姑娘止住了心底的眼淚,瘋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