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厭煩地勾了勾嘴角。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也不想難為她:“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姑娘放開了心底的狂喜,瘋狂道謝。
門被輕輕合上,低頭的敏郎突然擡頭:“大人,我去問點别的。”
拿着藥碗在做思想鬥争的玉流:“嗯。”
廊道裡,姑娘在前頭跑得飛快,生怕玉流一個不滿意就殺了出來。
敏郎隻好提着速度在後面喊:“姑娘,等等,姑娘,不用跑,隻有我,我就是來問一問……”
姑娘可不敢信,跑了好久才敢扭頭,确定身後隻有敏郎一個且不是來殺她的,終于慢下腳步:“小郎君,你想問什麼?”
“就是那個藥,對身體會有傷害嗎?”
“啊,這個啊,”姑娘實話實說,“是藥三分毒,多少都有點,不過一兩次沒什麼關系。大人做劍口舔血的營生,應該心裡有數的。”
敏郎的臉皺起來,愧疚地垂下眼:“好,謝謝。”
姑娘見狀,輕聲道:“小郎君你也不必擔心,事出有因,你家大人會理解的。”
她聽說了,這位小郎君才到那位大人身邊不久,沒想到出來一趟主仆關系徹底改變,都不知道是喜是悲。再看看他脖子上藏都藏不住的痕迹,也不知道後面的日子好不好過。
姑娘心生憐憫,好心提醒:“小郎君下次得記住了。”
“或者,”她小聲建議,“以後你事先吃點藥。”
“啊這……”敏郎眼睛瞪大,臊紅了臉。
姑娘:“不用害羞的,這都是人之常情。”
敏郎紅着臉點頭,但實際上,他就在等這句話。
他扭捏着,問:“那姑娘有什麼推薦的嗎?”
能不能真的發生他不敢肯定,為了以防萬一,秦辜幸還是提前把藥給他了。他吃了,所以沒事。給玉流的那碗藥隻是尋常的滋補品,他不會讓她喝那種傷身的。
現在的問題就是秦辜幸給的少了,他得找别人再要點。
姑娘驚得張大嘴巴:“……這麼直接?”你家大人知道你是這樣的嗎?
敏郎羞澀:“嗯。”
姑娘砸吧嘴,心道能和外侯官一起的人,就是不一樣。她考慮要不要好人做到底了:“那,小郎君要不要順便去學點厲害的本事?”
“啊,還有厲害的?”
敏郎腆着微紅的臉,雖然是疑問還是點了點頭:“我還再想問一下姑娘這裡……”
敏郎過了許久才回來,進屋的時候側着臉,不太想讓她瞧見沒褪幹淨的紅。手背在身後,顯然又藏着什麼。
玉流輕瞥,收起吐着的舌頭放在牙齒間,也不說話,繼續小口小口地喝她的藥。她從小就不愛喝這種苦東西,這一大碗簡直能要了她的命。
敏郎挪着小碎步走到她身邊,跟獻寶似的端上來一盤蜜餞,放在桌上,也不用玉流問,自己就說了:“這藥我聞起來都覺得太苦了,怕大人喝不慣,去讨了點甜的來。”
“就這樣?”玉流呼出一口苦味,又喝下一口。
“嗯,還有……”敏郎有點尴尬,不自覺地摸上脖子,那裡有點癢。
“問了會不會影響大人身體。”
敏郎的手剛好覆在她的牙印上,牙印下是之前被刀割出的痂痕。雖然用了逍遙閣的仙藥後已經快好了,但是兩種痕迹放在一起,真的很容易把人的目光引過去。
……人咬出來的痕迹,還是她咬出來的,玉流牙尖一酸,下意識咽下嘴裡的藥湯,苦得她渾身發抖。
這一口她沒做心理建設,回苦的味道湧上來,聚積在舌根處,想吐。她立即拿起一顆蜜餞含進嘴裡,舌尖推到臉頰邊,壓下滿嘴的苦味。
太苦了,怎麼能這麼苦。
玉流看着碗底剩下的一層,真不知道這極樂天的藥是什麼做的,苦得堪比她從前在山裡吃到的,師父種出來的苦杏子了。
玉流臉色太難看,讓她喝藥的罪魁禍首小心翼翼地問:“大人,很苦嗎?”
玉流鼓着腮幫子:“你要嘗嘗嗎?”
敏郎:“可以嗎?”
玉流:“……呵。”
她别過臉,蕩着碗做着最後的掙紮。
看着不太高興的玉流,敏郎偷偷圈着指節的痕迹:“是我的錯。”
玉流睎他:沒頭沒尾的,在說什麼呢?
下一刻,敏郎膝蓋攣曲,猝然跪在玉流腳邊。
玉流蹙眉:又跪,搞什麼?
敏郎也不看她,悶頭就道:“大人不會錯,所以是我的錯。我不該迷路,就不會聞錯香,我不聞錯香,大人就不會為了救我,就不會、不會和我這樣那樣了,也就不會喝這麼苦的藥了……”
玉流贊同:對,就是你的錯。
敏郎:“所以大人不要生氣,生氣傷身體。”
玉流捏碗:現在說這些,有用嗎!
“……不會讓大人再喝藥了,”像是下定決心,敏郎擡起臉,扶着她的衣擺,許下承諾,“我下次不會了。”
玉流正将最後一口灌進嘴裡,猛地聽見他的話,咳了半口出來。棕黑的藥液順着嘴角流下來,敏郎趕緊摸出一方白帕遞給她。
玉流接過來,擦了擦,握着瓷碗的手卻抖了抖。
别以為分開說她就聽不出來,你還想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