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遲又不吭聲了。
玄負雪往外走,瞥見他還站在原地,沉思時的表情,居然令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當初在青松居窗下,小心翼翼遞來一張宣紙的少年。
真是鬼迷心竅,怎麼淨想起這些掉渣的陳芝麻爛谷子事了。
分明那個說話磕磕巴巴的犬少年,同現下不苟言笑的兇煞魔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擦身而過時,凜遲忽地開口了:“若你不開心,孤也可以讓你看回來。”
“什麼——”
玄負雪剛回過頭,就大受震撼,他居然已經開始解腰帶了!
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不得已飛奔過去摁住他的手:“住手住手!你幹什麼!”
她又不是什麼魔鬼,不圖他身子!
凜遲一雙裹挾着涼涼寒霧的雙眸朝她望過來,聲音四平八穩:“為何不要?你不是覺得自己被看了吃虧?”
玄負雪死死攥住他的手腕,硬是要他把衣裳穿回去,然而拉拉扯扯間還是沒留神瞥見了男人淺蜜的皮膚,小腹線條緊實幹淨,還帶着生機勃勃的熱氣......
啊啊啊!她要長針眼了!
凜遲低頭望着眼前少女,從他的視角隻能看見一個烏發蓬蓬的毛茸茸腦袋,偶爾窺見珍珠一般圓潤可愛的耳垂都染上了淺淺霞色,她低着頭,不知是惱或羞,死活不肯擡頭看他,隻是憤憤地手上用勁,把他一條紋龍繡蟒的錦帶纏得死緊,還打了個死結,團成一團。
凜遲:“......”
他對着那個不甚美觀的布疙瘩略微皺起眉,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玄負雪惡聲惡氣的:“你以後不許在我面前随便脫衣裳!”
一邊說,一邊還趁機上下其手,尋機狠狠在他腰間擰了一下。
反正若是他生氣了,就說湯泉邊濕氣太重,霧氣缭繞,她下手重了沒看清。
然而凜遲居然很好脾氣地沒介意,吃了痛,也隻是一蹙眉,兩條修長濃眉皺起,眉壓眼時就不自覺帶了一點煞氣,開口時聲音卻是平靜的:“不能在你面前脫,在别人面前可以麼?”
“當然不......”話說到一半,玄負雪自己又納悶了,改口道,“行不行你自己心裡沒點數麼?”
凜遲安靜地望着她,才道:“你們人族規矩真多。”
玄負雪撇嘴,心道什麼叫你們人族,難不成凜遲不是人麼!
轉念一想,似乎又能理解他這麼說的原因了,他從小在野狗堆裡長大,可不是一點人性都不通。
她悻悻地松手,嘟囔:“也不知道天極師祖當初把你領回白鹭洲,是找的什麼人教你,連這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孤失憶了,或許曾學過規矩,現在也記不清。”
他倒挺理直氣壯。
玄負雪本來都打算走了,聽見這話又不得不停下來:“所以尊上您現在到底還記得多少?”
當初他究竟如何入了魔,又是為何闖進見孤峰後山禁地,同二師兄之間發生了什麼,在刺傷自己之後又是怎樣從蒼家人手中逃脫,以至于後來竟然能搶奪自己的身體......
一樁樁一件件,都隻能仰賴這唯一當事人予以解釋,可偏偏最關鍵的大頭——他竟然失憶了!
若不是這幾日同他相處下來,确有不對,玄負雪幾乎要懷疑是這狗男人心機深沉,假作失憶,好把她困在他身邊!
正思忖間,聽見凜遲又道:“正好,你不是說能幫孤找回記憶。”
玄負雪“啊”了一聲,耐着性子道:“我的法子是這樣,從前我看人間話本,有些凡人受了刺激,比如落水或者墜馬什麼的都會魂魄出竅,喪失一段時間的記憶,但後來經過身邊人的悉心照料,時時刻刻提醒過往經曆,再尋一些舊物仔細觀摩,也就漸漸能恢複了。”
“我把它稱之為刺激療法。”
凜遲微微揚眉:“那你待要如何刺激?”
玄負雪沉吟:“要不我給尊上講些從前的故事?”
非要絞盡腦汁搜刮的話,她倒還真有幾件同凜遲的舊事能拿出來唠嗑。
凜遲颔首:“擇日不如撞日,今晚便試試罷。”
玄負雪:“啊?”
今晚?!
凜遲寒涼的眼風一掃:“你不想睡在閻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