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又幽幽地說道:“你們既說他是活閻王,憑他的權勢,想要娶我才是輕而易舉。我若能為自己做主,自然也是要嫁合心意之人。”
秋霜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糾結:“小姐,不說别人如何議論,那……那……”那了半天也沒那出來囫囵話。
顔瑾已提了筆,頭也不擡地說道:“那也是合我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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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顔瑾借着拜訪張氏的名義,帶了些糕點,親自把畫好的燈面送去了程家。
見到張娘子,她也不遮掩,直截了當地說道:“思來想去,從前謝意與歉意俱是深深,此物聊表心懷,有勞娘子。”
張氏聞言,心裡便有了幾分數,一面親手接了畫,又另一手挽了她坐下,含笑說道:“我是不懂風雅的人,二小姐的畫還是衛公最明筆意。按說我該趁着畫墨未幹立時送去請他品評,隻不巧得很,衛公昨日整夜未歸。”
顔瑾特意挑了早上來,本是存的能見着程回把昨日未完之話說完的意思,不料他竟是外宿了。
莫非是那位蔡公公帶了什麼麻煩來?
她這樣想着,關懷的意思就流露出來:“昨日我聽說是織造府的蔡公公去了衛所。”
張氏大約還并不知曉這事,聞言先是微有了然,旋後才說道:“也是平常。之前衛公瞞着身份,蘇州城裡不知情,現下消息傳出去了,蔡公公定要來拜訪的。”又笑了一笑,端起茶盞,“再說,蔡公公過去與洗珠橋,還有磚廠劉太監幾個都是關系不錯的。”
顔瑾聽出來些意味,轉念一想,暗忖:那麼這蔡公公想必是來打探風聲,以圖周旋的了。不過他那裡既然沒有麻煩,如何夜不歸家?莫非是避着我麼?
這麼想着,她一時就沒有作聲。
張氏看了看她,笑着招呼:“喝茶。”
顔瑾也就笑了一笑,端起茶盞在唇間一挨。
在程家和張氏閑聊過幾句,顔瑾便起身告辭回了家。當天果然如她所感,并沒有消息傳來。
她就此生了這方面的心眼,于是差秋霜早晚注意着巷弄裡的動靜,不想幾天轉眼過去,沒讓她們找着程回的動靜,卻瞧見對岸裴府的裴二老爺在這天上午走進了顔家大門。
顔瑾得了消息,立刻去前面找到正在配藥的顔瑛,避到旁邊對她把事情說了,笑道:“裴二老爺頭回登我們家門,又是忙裡抽閑,想必是有什麼正事。”
顔瑛面上沒露出什麼來,心裡卻已是突突跳了兩跳。她估了下時間,再過兩日就是裴澤和戚廷筠的佳期,裴潇之前雖說是趕不及參加,但既是“趕不及”,那便脫不開“趕”這一字,料想他歸來的日子不會晚于婚禮太久。
況且之前裴大太太也暗示過差不多的話。
她不免又往更深處想去,若裴清那裡沒有截住信,或許裴潇的消息還要來得快些。
隻是想到此處,顔瑛不免又生出兩份疑惑:不過他那裡便是要回消息來,也不能有這麼快吧?且為何會是裴二老爺來,而不是裴大太太找的女眷或是媒婆呢?
她将心底喜悅壓了壓,冷靜道:“或許是長輩那裡有事情。”
說是這般說,顔瑛還是從容地三兩下收拾好了東西,和顔瑾往後面去了。
姐妹兩人剛走到後院,迎面就碰上郭琴兒帶着丫鬟笑吟吟行來,她見着顔瑛,便高高牽起唇角把牙一露,揚着聲道:“哎喲瞧這是誰,正說着我們家燒了高香嘞,可要恭喜大姐你了。”
顔瑛心裡一跳,手腳都熱起來,佯作平常地問道:“姨娘說什麼恭喜?”
“你在前頭,沒有瞧着裴府老爺進了家門?”郭琴兒故作神秘地沖她擡了擡眉毛,說道,“不妨猜猜他來做什麼。我同你提示兩個字:是喜事。”
顔瑾笑道:“那是多出一個字了。姨娘話已說到這般份上,不如就索性與我們直說了吧,回頭我把新買的那方帕子送你,隻當是開口紅利。”
郭琴兒聽了這話,眼色一亮,又調侃地道:“那麼等下回得了你的喜事消息,就該大姐來給開口紅利了。”
顔瑛面不改色,呼吸已是有些亂了,腦海裡好似有浪打來,要說什麼,也想不着言語。
卻見郭琴兒清了清嗓子,拿腔作樣地說道:“人家裴二老爺是替人來給大姐提親的,那家的公子可是我們南江有名的人物,就是出了南江也要挑些人來比的。”
“姨娘就先告訴你們吧。”她說,“是戚府的大公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