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無序地閃爍着米粒大小的光子，它們躲在石頭後面，怯懦的不敢上前，是一些沒有通智的小螢火芝。

為首的那個沒有全然化成人形，貼近眼睛兩側的鬓角保留着淡紫色花蕊的印記，頭頂纏繞的花莖上結着十來顆豆大的果實，圓圓滾滾，小小的閃着瑩瑩的微光，一呼一吸之間交錯閃耀。

四肢由細長的厚片葉子一層一層覆蓋而成，黃綠色的根節靈活，宛若人的手指。

它被祝胭發現，渾身發抖匍匐在地，謹小慎微地向站在林子中央的女人行妖族的大禮，心中既感激她殺了欺壓它們多年的惡妖，也祈求她能饒它們一命。

“小妖螢靈攜螢火芝一族拜見大人。”

螢火芝，其葉似草，實大如豆，紫花，夜視有光。

螢火芝作為奇花異草被世人傳得離奇，為了各種目的競相追捧，曾一度因為能洞徹七竅而被大量采殺，繁茂之地的生存之處被毀，瀕臨滅絕。

不成想，在峰岩峭壁的嶂磐山嶺還留有一脈得以繁衍生息。

離開故土，修煉的養料稀少，族中最厲害的約莫也就是眼前這個修為卡在鍛體期再無長進的……

男孩？還是女孩？

螢火芝雌雄同體，可它修煉到鍛體期甚至還沒有分化，着實稀奇。

祝胭立于高處将它們一覽無餘，族群整體年幼，懵懂的跟在稍大一點的身後。她環視一圈，竟沒有發現一個蓄須的長輩。沒有生長百年千年的長輩坐鎮，作為靈草族岌岌可危。

祝胭對它們的能力持懷疑态度，也許她需要另找幫手。

螢靈似乎異常膽小，常年的壓迫深入骨血，卑微的姿态不過乞求一個生的機會。它天然感知到祝胭的火屬相，生生相克的威懾壓在它的身上。

葉子抖動，向族人傳遞危險的訊号，四下一時間噤若寒蟬。

目睹一切的祝胭挑眉。

若它們同碧眼青蛇那般渾身黑氣，她不會多費口舌，直接一道火焰便可以毀其全族。但它們身上是純正的妖氣，弱得可憐。祝胭善惡分明，不會無故欺壓弱小。

她把玩着手裡的鱗片，植物系小妖相互傳訊可以做到不動聲色，通過葉子的擺動就能傳遞消息，這樣的物種正好為她所用，替她辦事。

“你是族長？”

比起武力威壓，祝胭覺得收攏來的下屬更為忠心。

一聽到族長二字，螢靈淚腺崩毀，眼淚不要錢似的涕淚橫流。

“大人有所不知，螢靈并非族長，族内長輩十之五六死于人類捕殺，十之二三喪于此處天險，最後兩位長輩也在保護我族抗擊蛇妖中死去。

螢靈臨危受命，微不足道的修為可護親族一二……大人若要螢果，螢靈頭上的螢果更好些。

螢靈自願進獻所有螢果，求大人放過其他族人。”

“不行！”

安靜被打破。

族群裡站出一位分化成少女模樣的螢火芝，她沖到螢靈身前，眼中膽怯但仍然氣勢洶洶地瞪向祝胭，眼眶裡積蓄淚水。

“螢雨，快回去！”

螢靈呵斥她離開，螢雨不肯，犟得跟牛一樣，推搡間眼淚流下來。

“你若是要殺便殺了我，螢靈是螢火芝主脈最後一位，沒有他螢火芝就會滅族！你要取螢果就取我的吧！”

螢火芝結的果實叫做螢果，有奇效的就是這個小小的會發光的螢果，螢果蘊含着全部的養分，有些螢火芝一生也就隻能結一顆螢果，一旦身上的螢果被采摘，螢火芝的生命也會随着螢果的離去迎來死亡。

螢火芝主脈的生命力更強，它們可以通過修煉，引導其他螢火芝結出更多的果實，以此延續生命。

眼前少女的發間挂着六個的螢果，想來也是被螢靈照拂過。

這個族群怎麼都愛哭？

祝胭偏頭，眼淚可以解決問題嗎？

螢靈見祝胭神情不對，心中恐懼，怕大人突然發難，保護不了族人它難辭其咎。

螢靈果斷催動根莖牢牢纏繞住螢雨，葉子迅速封住她的嘴巴。在螢雨哭着懇求他時，直接把她扔回族群中。

動作還算迅捷，怯懦裡藏着幾分果敢，替她辦事也算湊合。

“大人恕罪，螢火芝一脈凋零，還請寬恕螢雨年幼無知的莽撞，螢靈任憑大人處置。”

它頭磕到地上，言辭懇切，卑微的姿态不免讓祝胭有一瞬間走神，她想到家裡那位在強權面前的表現。

同樣的弱小。

同樣的自不量力。

也不知道醒了沒……

天色将曉，是該回去了。祝胭不再過多周旋，她直截了當開出了條件。

“可以，不過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不要它們的螢果，不占它們的領地，螢靈不知道它們身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大人費心所圖的。

此事涉及妖界，祝胭帶着螢靈避開其它螢火芝，于另一處空曠的山崖細談。

解開束縛的螢雨見此又要沖上去，被其它螢火芝攔住，它們看着消失的兩人，出聲安撫她。

“放心，螢靈不會有事。”

“真的嗎？”

“嗯，這位大人好像不一樣。”

“都别慌，我們在這裡等螢靈回來。”

山崖上的視線開闊，遠處山巒起伏，房舍離得遠在黑夜裡看不分明。山下林中有咕咕叫的山雀，也有呆在枝頭不動的貓頭鷹。

祝胭負手而立，她的長發飄逸潇灑，冽冽冷風鼓動衣袍，她不動如松，稍稍釋放的威壓讓螢靈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