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守卿貼心的替她夾了滿碗的菜,她埋頭吃,清空腦子裡的念頭。男人廚藝精妙,她專注于面前的珍馐和美酒,逐漸忘記煩惱,大快朵頤,吃得很暢快。
“你們這裡的人,每年都是這樣過的嗎?”
喝了酒吃了肉,祝胭倚在桌上,手支着腦袋,面色酡紅微帶酒暈,宛若桃花含苞待放,俏麗争春。
酒水氤氲着眼眸迷離飄渺,似山巒缭缭霧霭。她端着酒杯淺酌慢飲,嘴唇濕潤,色澤飽滿似熟透的櫻桃。長長的發絲松散垂落,順着她傾斜的身子,不安分地觸碰到他手背上。
裴守卿大着膽子,趁着她沒注意,繞指纏玩。
“也不盡然。”
乳娘死後,每到除夕,别家歡聲笑語阖家團圓,他獨自坐在院中,聽着一牆之隔一聲比一聲響的爆竹聲,在别人的熱鬧裡枯坐許久,敷衍對付地吃完一碗冷掉的飯菜,味同嚼蠟。
如今不同,如今有她了。
此時華燈初上,煙花漫天,絢爛奪目的光讓眼前人如夢如幻,籠罩一層朦胧。
祝胭歪歪的倚着,腦袋一點一點,手肘沒撐穩,往一側倒去。裴守卿及時出手穩住她的腰身。祝胭擡頭,醉态橫生,目光交彙間感情黏稠成絲。
祝胭動作遲緩,她扭過頭,唇猝不及防地擦過他的臉頰,落到嘴角的位置。她往前傾身一厘,嘴唇微張想要說什麼,下一瞬碰到微涼的軟嫩,酒香幽幽,忍不住品嘗。
“阿胭……”
喉結上下滑動,裴守卿摟着她不敢動。呢喃的氣音拘謹、微顫着麻。
聲音沒入,被她含進嘴裡。
毫無預兆落入水中一刹那的波濤,是他驚慌起伏的心跳。周圍的熱鬧在美輪美奂的夢境中如湖水的漣漪層層推開、遠去,甜到發膩。
阿胭。
他不可能推開她。
眼睫顫動,氣息翻卷在一起。
阿胭縱容他的無理,從起初恬不知恥奢求她留下來,如今變得越來越貪心,想要更親密、更靠近。以後的以後,他甚至私心的還想要同阿胭有更多羁絆。
他虔誠捧着她的臉,靈魂顫抖,抑制不住地加深了這個吻。
我的神明,感謝你收留一個棄兒。
他不懂換氣,如同缺氧的一尾魚,擱淺在岸哪怕瀕死也甘之如饴,不願分開一絲一毫。
祝胭起了興,也許是桌椅将他倆隔開,也許是院外太吵。她不滿地起身,蠻橫拽住他腰間的帶子,拉着他回房胡鬧。
月光如水,夜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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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下衣服丢了滿地,鞋履被踢到床下,褥子皺皺巴巴的,塌上窩着兩個人。
餍足的男人黏着祝胭,頭窩在她柔美的脖頸旁,手環住纖細的腰肢,依賴眷戀的姿勢,仿佛潛意識裡害怕她會消失一樣。
隻是夢太美,太甜,今日睡得格外得沉。
四更天,祝胭睜開眼,身邊的男人正長手長腳摟着她。
夜裡的記憶回籠,啧,她怎麼……
她幹的好事!
男人溫柔刻到了骨子裡,在她霸道的引導下不過淺嘗了一絲滋味,立刻面紅羞赧、生澀純情的模樣真叫人心生搖曳。
咳,她在意猶未盡什麼?
鸢鸢歎氣。
祝胭被纏住,為了不吵醒疲憊的男人,她保持睡覺的姿勢,意識進入識海。
壓制解除後,祝胭的識海呈現出一大片濃墨重彩的紅。黑霧散去,識海自下而上升起細小繁密的熒光,彙集到中央懸空的島嶼中,與她璀璨的生命之樹交相輝映。
生命之樹下蒼綠色藤蔓織就的罪惡簿懸浮。
祝胭走近罪惡簿,除了[未清繳罪惡值]從999999變成999989,其他文字巋然不動,天道仍舊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祝胭雙手結印,調集識海中的妖力注入罪惡簿中,泥牛入海,毫無動靜。
連接天道失敗。
她接着結印,打算問問拂塵他所知道的情況。手勢不停,紅色光線在空氣靈活穿梭,印記眼見着即将成型,卻在最後一步中斷——結印失敗。
紅色光線凝聚的水晶面一寸寸如蛛網碎裂,這是被聯絡對象身隕的反應。
拂塵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天道知道這個消息嗎?
拂塵掌管功善簿,現下功善簿又在誰的手裡?
共同執行任務的老友離世,祝胭心裡不免惘然,感到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是因為上次任務失敗的雷劫?還是大乘期的修士沖擊渡劫失敗,生命走到盡頭?
無從得知答案,她的視線落在罪惡簿任務頁的最後一行:
[神子降生,傾巢相助]
或許,找到神子就會有答案。
退出識海,祝胭眸光轉深。
神子又豈是容易找到呢,迄今為止的兩位神子出現得毫無征兆。
第一位是近十三萬年前一個大部落的首領。他骁勇善戰、足智多謀,身形龐大如山,是個魁梧的彪漢。
那時候人界出現了一種惡妖,凡是被咬到的生靈會失去理智自相殘殺,惡因傳染戕害同胞,傳染速度極快,世間部落十之五六遇害。
神子鎮守本族部落,保護族人的安危。他懷有悲憫之心,不忍傷害同胞,借用神力淨化被關押的惡靈。可惜無力回天,被侵染的人類已是行屍走肉,除了殺死并無回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