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元韶背後炸毛,當場立正站好,表演了一個笑容消失術。
“沒幹嘛,舅,我給裴兄拿東西呢。”平元韶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立在一邊,一看就是被罰得多了,見着何宗跟老鼠見到貓一樣,老實了。
他把紙遞給何宗,指着上面的物品念。
“大紅紙三張、大門門神像一對、堂屋門神像一對、紅燈籠兩盞、鞭炮一封、爆竹一盒、金彩一個、新曆一本、糖瓜一包、暗色布匹六尺、素色布匹十六尺、縷花一個……
欸,裴兄你個大男人買縷花做什麼,有心儀的姑娘了?”
平元韶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變為壞笑,眉飛色舞出言調侃他,下一瞬間被何宗賞了個結實的腦袋栗子。
“站沒站相,裴郎中都成婚了,自然是給家中妻子買的頭飾。哪像你,快十九了還沒個大人樣。”
平元韶捂住被敲疼的腦袋,心裡忍不住吐槽。
那他還不是比裴兄小上一歲,急什麼急,說不定下一個路口他就會遇到自己的命定女妖~咳咳咳,他也隻是單純的想想。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他回過味來,不可置信地瞠目結舌。平元韶一步蹿到門外,避過何宗要抓他的動作,躲在裴守卿身後。
“裴兄你成婚了!!!!!我天,新娘子好不好看哇,裴兄你真有福氣。哎呀哎呀我竟然沒趕上喝喜酒的時候,一定要補上!”
何宗瞪他,掃了一眼貨品單子:“一共二兩七十文,東西重,元韶你送裴郎中一程,回來了就關門吃飯。”
欸!
能出去玩,平元韶眼睛又是一亮。
在裴守卿付銀子給何宗的時候,很是積極的去拿貨,路過何宗時嘴上讨巧。
“謝舅放元韶出籠遊玩之恩。”
何宗擺擺手懶得打他。
平元韶跟在裴守卿後面,到村口其他農戶那裡買了一些鮮肉豬骨,橘子稱了四斤,柚子稱了兩斤,還有一些農戶自家做的散裝糖糕果栗也各包了些。
“裴兄對嫂子真好。”
兩人抱着采購的物資在鄉路上走着,平元韶想起那年同窗之時,裴守卿為了節約一個銅闆,一張紙反複謄抄舍不得浪費。如今娶了妻,樣樣都舍得花錢,變化不可謂之不大。
“是我的福氣。”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主要是平元韶說他品讀雜書時的見聞,而裴守卿作為合格的聽衆偶爾附上 一句。
“這世上真的有妖、有神仙,從古至今的書裡一直都有記載,隻是我們不曾見到罷了。如果我能變成妖怪,一定要先複活我娘。我娘死了以後舅舅一直照顧我,到現在還沒成親,還好意思催我呢。”
“為什麼變成妖,而不是仙呢?”裴守卿問他。
“神仙規矩多喽,成個親會被挫骨揚灰的,道貌岸然要滅人欲,若是我變成神仙肯定做得不開心。而妖嘛,就自由多了,法力無邊,想幹嘛就幹嘛,隻要不害人,天地廣大,任我遨遊。”
“哪裡看的些志怪小說,既然你想變成妖,那怎麼還要我防妖。”裴守卿笑。
“妖也要好壞之分嘛。我看的話本裡,受傷的小狐仙被凡人男子救下,為了報恩以身相許,給他赢功名、賺金銀、擋災禍。
結果呢,不僅被天上好壞不分的神仙懲治打回原形,還在發現丈夫被惡妖攻擊時,撲上去就為救丈夫一命。
盡管凡人男子思念妻子,最終在閻王殿中将妻子救回。但是我覺得,如果再活一世,小狐仙不選擇凡人男子而是早早離開,她就不會多災多難,可以回到她原本的家園,肆意的活着。”
裴守卿頓住。
受傷、救治、留下。
怎麼跟他和阿胭的相遇這麼像……
不能多想,遏制住思緒,他反問平元韶。
“如果她依舊選擇留下呢。”
平元韶見到前面有熱鬧,一溜煙兒跑到前面去了,沒聽到裴守卿說了什麼。
裴守卿虛虛的看着遠處,拽住布包,不自覺地捏出幾道深深的褶來。
“是凡人男子沒本事保護她。”
腦袋猝然泛疼,一些痛苦的記憶從眼前閃過,一幕一幕散成黑色碎片,他看不清也抓不住。
“裴兄快來!”平元韶在不遠處揮手,枯黃幹淨的大路上積雪消融,路旁兩側的田地裡蓄了雨水,一閃一閃,如同他臉上不敗的燦爛。
裴守卿按下異樣,點點頭,向平元韶走去。
熱鬧是由一個頭發盤起,其上插着簡易桃木發枝,身着靛藍色寬袖衣袍,腰間挂着一枚金屬兩儀表盤和一串紅線銅錢的道童帶來的。
他人看着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臉上白淨。他在樹下支了一個簡易小桌,毛筆點蘸碟中的朱砂在巴掌大、長條狀的黃紙上畫符,他畫得認真,有模有樣,吸引路過的村民駐足。
“這畫的什麼呀?”平元韶好奇,見周圍的人領了符紙,他也想要一張開開眼。
“多少錢一張,有起死回生或者長命百歲的不,沒有的話,點石成金、撒豆成兵總有吧?”
看的書雜,他略略了解一點,一直好奇書中所寫的神奇術法,今日遇到的道童看着不一樣,他想碰碰運氣。
“信士所求,并不在貧道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