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意将南昭之前是如何糾結,如何在那層窗戶紙前徘徊不定之事盡數說與景王妃,末了,他問:“皇嬸現在還覺得南昭不懂情愛,隻是一時興起嗎?”
景王妃默然無言,她不禁想起生辰宴上同景王說的話,到此時她才理解為何有些長輩總要棒打鴛鴦。
因為實在是放心不下。
既怕他們走不下去,更怕他們一直走下去。景王妃已經可以預見往後的歲月,世人會如何譏笑他們,她經曆過衆口铄金的苦楚,所以更不願她疼愛的孩子也嘗一遍。
于是,她說:“這于禮法不合,與常理有違,别人會如何看他們?”
南知意意味深長地看了景王妃一眼,說:“皇嬸,若事事都必須合乎禮法,南昭就不會出生了。”
景王妃心跳漏了一拍,她霍然擡頭緊盯着南知意,卻隻能在少年臉上尋到溫和的笑。
景王妃的貼身侍女眼中流露一絲詫異,南知意說的是當年一件秘事,關于景王和景王妃是如何相識的隐情。
先皇賜婚之後,為堵住悠悠衆口,景王對外稱是遇刺受傷被景王妃所救,對其一見鐘情,所以才請旨賜婚。
這倒也不能說是假話,隻是略去了許多細節,以至于同原來的版本有了不同的内涵。
事實是孫家三房同二房鬧了矛盾,想找麻煩,而二房中就數還不是王妃的孫薇芷最好下手,便将人騙出去下了藥,又買通了一個地痞流氓,打算誣陷她與人通奸。
孫薇芷再如何,都是二房的小姐,成功了就是在二房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不成也沒什麼損失。一個不受待見的外室女,還敢告狀不成?
誰都沒想到,常年的磋磨讓孫薇芷力氣變的很大,她打暈了三房買通的人,又咬破了自己的手保持清醒,一路逃到了荒廢的破廟中,在那遇到了同樣中了藥的景王南賀之。
彼時景王剛解決掉追殺的刺客,無力壓制體内的藥性,孫薇芷也同樣被藥逼到了極限。就這樣,他們互拿對方當了解藥。
這才是他們相識的真相。準确點說,都算不上相識,因為解了藥後孫薇芷就離開了,從頭到尾,同景王沒有說過一句話。
雖然事出有因,但也改變不了無名苟合的事實,按夏朝禮法,女子沉塘,男子流放。
“如此可見,所謂禮法也并不是那麼重要。”南知意笑說,“至于旁人的看法……皇嬸,人活一世,不是為旁人活的。”
“作何為着毫無幹系,甚至一輩子都說不上半句話的人,委屈了自己?若是過的不好,他們不會替你出頭,過得好了,他們也不會錦上添花。這個道理,皇嬸應當比我清楚才是。”
景王妃似乎被說服了,心裡的堅持搖搖欲墜,她張了張嘴:“可是……”
“皇嬸,”南知意無奈地打斷她,“南昭和小侯爺要走的是一條遍布荊棘的路,如果連你們都不願支持他,那不是太可憐了嗎。”
景王妃閉了閉眼。
南知意趁熱打鐵:“皇嬸,不論未來好與不好,這都是他們的人生。”
景王妃深深地吸了口氣,半睜開眼,許久才說:“來人,把世子從祠堂放出來。”
下人猶豫說:“可是王爺說……”
景王妃按了按額角,不耐道:“王爺那邊我去說。”
“遵命。”
景王妃轉向身邊的侍女:“你帶太子殿下去世子的院子。”
南知意起身,他說:“多謝皇嬸了。”
景王妃疲憊地擺了擺手。
王府下人動作挺快,南知意到南昭院子時,人已經趴床上開始換藥了。
楠江望了眼,瞧見南昭露出的後背上青紫一片,有些地方甚至見了血,忍不住一陣牙疼。
撒藥粉時,南昭嘶嘶地抽着冷氣,五官扭曲。
看來景王的分寸隻把握在不把南昭打廢的程度,南知意暗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