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凄清,寒意襲人。
瑤華宮内,方貴妃還未歇下,凝疑在她腳邊打着轉。她俯身将其抱入懷中,凝凝在乖巧地在她懷裡翻了個身,露出香香軟軟的貓肚子來。
“娘娘,夜深露重,早點歇息吧。”方宮妃身邊的大宮女蘭春端上來一碗醒酒湯,說,“娘娘先喝了湯再洗漱吧,不然明天要頭疼了。您身子不好,更要小心将養着才是。”
方貴妃美目半阖,手撫着貓不知在想什麼。
蘭春狀着膽子又喚了聲:“娘娘。”
方貴妃說:“放着罷。”
“是。”
花瓶裡插着今日舞女獻上的紅梅,開得正好,花瓣殷紅如血,清淺的梅香中好似還帶着冰雪的氣息。
見方貴妃一直盯着那枝梅花看,蘭春道:“這枝梅花是從梅園中開得最好的朱砂梅上折的,隻因教坊司聽說娘娘喜歡梅花。”
方貴妃一怔,旋即好笑說:“我怎不知我喜歡梅花?”
蘭春也覺得好笑,說:“去年生辰宴後娘娘去梅園賞花,連作了三篇梅花賦,之後宮裡便開始傳娘娘喜歡梅花。”
“不過興之所至罷了,那些嬌貴的花花草草除了供人賞玩外什麼用都沒有,為何要喜歡。”方貴妃掐下一朵梅花,碾碎在指尖,“不過大多時候也由不得我,她們都喜歡我便不能格格不入。”
蘭春幫方貴妃擦去手上的碎梅,不禁問:“那娘娘喜歡什麼呢?”
她來到方貴妃身邊雖有段時間了,但對她的喜好了解的也并不多。
“我喜歡榕樹,枝繁葉茂,綠葉成陰,七八人合抱都抱不住的大榕樹。”方貴妃捏着凝凝的肉墊說,“祖宅附近就有這樣一棵大榕樹,曾經我與兄長最愛在榕樹邊上玩。”
蘭春點點頭,說:“娘娘喜好真特别。”
方貴妃垂眸拿沾了梅香的手指去逗凝凝。喜歡一般都隐含了某種希冀,想擁有喜歡之物的某種特質,蘭是遺世獨立,蓮是出淤泥而不染。而在方貴妃眼中,榕樹是高大與繁榮的象征。
三天後,南知意成功從皇帝那要了隻幼犬回東宮。雖然不是楠江希望的小狼狗,但也差不離,是隻剛斷奶的虎斑犬。據說長大後威風凜凜,十分護主。
不過真見到時,楠江也顧不上威風不威風了,一對上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他就走不動道了。
南知意對楠江的反應早有預料,他親自将小狗抱了出來,問:“喜歡嗎?”
楠江用力點頭,張開手臂,說:“喜歡!”
他将小狗抱進懷裡,由着它在自己衣服上嗅來嗅去。等被小狗扒着衣服舔下巴時,楠江邊躲邊咯咯笑。
南知意摸摸楠江的頭,說:“昨日南昭回臨華殿,約我們一起去新開的那家百味樓嘗鮮,還記得嗎?”
楠江歪頭想了會,說:“記得,景王爺剛把他送來,他就跑來說了,還特意看了我一眼。不過剛說完就被景王爺拎走了。”
“确實。”想起當時的情景,南知意彎起唇角,說,“南昭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有時在父皇面前都能厚着臉皮撒潑打滾,就是怕四皇叔怕到了骨子裡。”
“其實我也很怕景王爺。”楠江抱着狗,跟南知意往東宮宮門走。“景王爺給我的感覺就是書上說的利劍藏鋒,要是惹惱了他,下一秒可能就人頭落地了。”
“你的感覺倒也沒錯,四皇叔曾是名震夏朝的大将軍。未及冠就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直到天下太平,四方再無戰事才交還兵符,回了景王府陪四皇嬸。”南知意牽着楠江的手,說,“不過景王府三位主子也是一物降一物,南昭怕四皇叔,四皇叔怕四皇嬸,四皇嬸疼南昭。”
楠江滿眼欣羨地說:“真好啊。”
南知意知道楠江在羨慕什麼,可偏偏那是自己沒法給,也不能給的。心中愧疚更甚,他偏頭去看,正好同時對上了楠江和他懷中小狗清明純澈的視線。南知意心頭一揪,将手牽得更緊了些。
快出東宮時,南知意問楠江:“你打算給它起什麼名字?”
楠江說:“南昭和我說要讓兩隻狗結成兄弟,他家的狼狗叫大毛,那我這隻就叫二毛。”
南知意忍着笑說:“你高興就好。”
出了東宮,二人又僞裝成了主仆。楠江懷裡抱着二毛跟在商黎後邊,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宮人侍衛的目光。
楠江不是真正的太監,剛開始跟着南知意在宮裡走動時,怕被發現,半點不敢擡頭,恨不能把頭埋進胸膛好永遠不讓人瞧見自己的臉,因此好幾次險些撞南知意背上。後來外出次數多了,膽子也慢慢大起來,對這些目光适應良好。
懷裡的二毛好奇地探頭探腦,觀察着這座将要住一輩子的皇宮。
臨華殿内,江溯舟和南昭又鬧矛盾了。
江溯舟脫了靴襪,盤腿坐在榻上,背對着南昭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