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方鴻飛這事一攪和,皇帝沒了繼續宴飲的心思,讓王貴将賀禮獻上便借口有政務先走了。
那一連串的珍寶名稱聽得人心頭發顫,當下也顧不上皇帝提前離席,于方貴妃面上好不好看的事了。
而一衆賞賜中,最搶眼的還要屬一隻純白的異瞳獅子貓,毛發雪白柔亮,體型勻稱,走路穩健,眼睛清澈,尾巴粗大形如掃帚,品相極好。
這貓還挺聰明,漂亮的鴛鴦眼直直地盯着高位上的方貴妃,嗲着嗓子喵喵叫,爪子還不時扒拉下籠子,露出自己粉色的肉墊。
大部分女眷的目光都被那籠子裡的獅子貓吸引走了。那些個寶物再金光閃閃,也沒這個會動會叫會撒嬌的引人注意。
方貴妃說:“将那貓兒拿上來讓本宮瞧瞧。”
“遵命。”太監抱了貓籠來到方貴妃近前。
方貴妃隔了籠子逗了會貓。為防傷人,貓的前後爪已經都給剪了,它性子又溫順親人,隔着籠子直往方貴妃手上蹭。
“真可愛,給你起個什麼名好呢?既是皇上送的,本宮也不能馬虎,得好好想想。”方貴妃将籠子打開,把貓抱進懷裡撫摸,垂眸說,“看你這身毛跟雲做的似的……蔥茏含晚景,潔白凝秋晖(1)……就從中取個凝字,叫凝疑。”
當下宴席上衆人便交口稱贊起貴妃娘娘才貌雙全起來。
不多時,适才的緊張氛圍一掃而空,衆人也紛紛準備獻禮。
南知意送的賀禮是一隻安神靜氣的玉枕,比不得皇上貴重大氣,但勝在用心。獻完賀禮,南知意就坐回位子上吃東西,等宴席終了,他暗自松了口氣。
他向來煩這些宮宴,來來回回就那麼些花樣,實在沒意思,但身為宮中唯一的皇子,想躲又躲不了,隻能坐在位子上忍着。想想還有點小郁悶。
回東宮的路上,沒了那麼多的目光盯着,南知意松快了不少。他沒抱手爐,而是從楠江手裡拿過那個橘子,親手剝了一瓣一瓣地喂給楠江。楠江提着燈籠在邊上照路,心安理得地接受投喂。若是不看衣着的話,一眼看去還真分辨不出誰才是皇子。
想起那盅沒喝完的桃花蜜,南知意問:“桃花蜜怎麼沒喝完?是哪裡不合你胃口嗎?”
楠江剛被南知意喂了瓣橘子,鼓着腮搖頭,說:“沒有,和東宮裡的一樣好喝,隻是喝到一半喝不下了。”
“喝不下?可真是奇了。”南知意笑說,“我們楠小公子還能有喝不下的時候?先前好幾次趁我不在吃撐到請太醫,害得我險些在父皇那裡露餡的是誰?”
楠江難為情地低下頭,走了片刻,見四下無人,狀着膽子反駁道:“反正不是我。”
南知意“噗嗤”一樂,說:“好好好,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南知意摘下最後一瓣橘子,先在楠江嘴邊晃了一圈,他剛要張嘴就收了手。然後在楠江疑惑的目光中塞進了自己口中。
“?”楠江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不待他發問,南知意壓低聲音,飛快說了句:“前面有羽林軍。”
擡眼看去,身着輕甲的羽林軍步履整齊地朝這邊而來。
楠江有些懵,但還是記得在外人面前該如何表現,垂下頭老實扮演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
等羽林軍過去,南知意又偏頭去看楠江,燈籠的柔光照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越發白淨可愛,好像會發光一樣。可楠江卻不看南知意,他固執地盯着腳下的路,還越走越快了,顯然是在賭氣。
一路上,楠江賭了多久氣,南知意就盯了他多久,目光像一把小刷子在楠江臉上掃來掃去,惱人的很。
眼看着東宮近在眼前了,楠江腳下快得幾乎跑起來了,惹得南知意揪着他的衣領把人拽回來,說:“在東宮外要注意着點,你這樣讓人瞧見算怎麼個事?”
“……哦。”楠江回眸幽幽地瞪了南知意一眼。
等進入東宮,将大門關上,南知意便抽走楠江手裡的燈籠,邊往寝殿走邊探身問:“還氣呢,楠小公子怎麼這麼不經逗啊?來,讓我看看手凍着了沒。”
楠江不讓南知意看,撒開步子就往南知意寝殿跑去。
南知意好笑,跟在後邊,說:“就算生氣了要躲我,也該去給他收拾出來的偏殿才對,往我寂寝殿裡跑算怎麼個事。”
福全說:“嗨,小公子何時真的生過殿下的氣,不過是做個樣子,等殿下去哄呢。”
南知意搖頭:“越大越沒規矩。”
話是這麼說,語氣裡卻沒半分責怪之意。
福全了然,帶着宮人退下,順便帶上了寝殿的門。
南知意繞過描金大屏風,看着自己床上的一團大鼓包,眉梢抽了下。他在床沿坐下,按住那團試圖逃跑的鼓包,說:“好了好了,我不該那麼逗你,我道歉好不好?對不起,哥錯了。”
見人還不出來,南知意又說:“明天你可以吃個橘子,而且晚上讓人給你燒魚吃。”
床上的鼓包動了動,楠江從裡面露出個腦袋,直勾勾地盯着南知意,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