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忒不識好歹。這樣的機會别人巴巴地求都求不來,你倒還要往外推。”月霜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周雲娘。
周雲娘笑笑,輕聲說:“謝謝姐姐替雲娘打算,但雲娘沒出息,隻想安安穩穩地等到被放出宮那天。”
月霜說:“現在後宮空置,主子就那麼幾位,晉升的機會少之又少。你不去是想在冷宮附近掃一輩子地嗎?”
周雲娘雲淡風輕地說:“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
“真沒出息。”月霜說,“你也不替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若是入了貴人的眼,興許就能配個有前途的侍衛,不比外頭的歪瓜裂棗好。就算不提婚事,也可多拿些月錢啊。”
周雲娘眸光閃爍,她低聲說:“貴人跟前哪是那麼好呆的,或許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月霜撇撇嘴,說:“哪有你說的那麼恐怖。就拿我呆的瑤華宮來說,裡面住着的貴妃娘娘真真是神仙似的人物。我從未見過她那樣溫柔善良的人,幾月前我不小心打碎娘娘的玉簪,我當時吓都吓死了。結果娘娘扶起了我,說不是什麼大事,一句責罵都沒有,隻讓我下次注意。多好的人哪,可惜皇上的心裡全是先皇後娘娘。”
七年前的十月初三,先皇後江清月難産而亡,二皇子胎死腹中。皇帝傷心至極,下令舉國戴孝。
“……”周雲娘垂首,盯着掃把掃起來的灰塵,不接月霜的話茬。
誰不想有個好前程呢,隻是周雲娘要顧慮的太多。
月霜又誇了方貴妃幾句,才與周雲娘告别,回瑤華宮去了。
周雲娘看着自己的影子,面上的憂愁掩都掩不住。
宮裡的人員調動并不頻繁,但再怎麼樣她們也不大可能在一個位子上幹到出宮那日。況且周雲娘自己可以拒絕升遷,一直守着楠江,卻沒法要求别人也如此。到時她還能護着楠江多久呢?若讓方貴妃知曉此事,照顧楠江的她們還有将楠江交與她的蘭春,又會是怎樣的下場?
周雲娘回到屋裡時,月亮已經從頭邊冒出了頭。楠江正鑽在桌底下,拿着挂在脖子上的長命鎖在看。
聽到開門聲,楠江慌慌張張地将長命鎖塞回衣服裡,回頭說:“雲娘姐姐。”
“怎麼了?”周雲娘彎身把楠江拉出來,刮了刮他的鼻子,問,“一臉心虛的樣子,做了什麼壞事?”
楠江揪着自己的衣領,連連搖頭:“沒有,我很乖的。”
周雲娘點了點楠江的手背,說:“那你這是在藏什麼?捂得這麼死,那麼怕我發現。”
藏了“南昭”送他的長命鎖。
楠江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周雲娘想扒開楠江的手,看看他藏了什麼東西。楠江不斷躲着周雲娘的手,拉長尾音喊着姐姐,試圖通過撒嬌躲過去。見撒嬌沒用,他便扭身往桌子下鑽,隻用屁股對着周雲娘。
“楠江,别鬧了,出來。”周雲娘拉不出楠江,怕他撞到自己,隻好說,“行了,我不看就是了,出來吧。”
周雲娘連哄帶勸地把楠江拉了出來,見他還死死捂着衣領,沒好氣地戳了下他的腦袋說:“這麼緊張,莫不是藏了金子在裡面。”
楠江彎眸一笑,沒敢接話。
周雲娘又問:“餓了沒?”
其實不是很餓,楠江在心裡回答。他不久前才吃了好多酥炸小黃魚,話說下次“南昭”給他帶好吃的時,他是不是該留一半給姐姐們,可是到時該怎麼解釋呢?他摸到禦膳房去偷的?
在楠江發散思緒時,周雲娘掏出從廚房帶回來的白面餅子,她說:“我今日去的早,拿了好東西回來。”
周雲娘抱了楠江坐在長凳上,楠江窩在她懷裡啃餅,自己啃一口還要掰一塊喂給周雲娘。等其他幾人回來後,楠江又拿着剩下的半塊餅要分給她們吃。
看着清露和楠江在一起鬧着,周雲娘暫時忘卻了白日的苦惱。這時,畫屏湊到周雲娘身側,說:“雲娘,今日蘭春托人給我送了點東西。”
畫屏在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布包,裡面放的是一小塊墨錠和兩張疊好的貢紙。看着這麼點東西,畫屏有些失望地說:“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呢。蘭春不是被調到太妃宮裡當差嗎,貴人身邊那麼多好東西……”
“貴人的東西哪能随便拿?蘭春也不是太妃跟前的宮女,想拿也沒機會。”周雲娘說,“而且誰說這不是好東西?楠江最喜繪畫,對他來說,這可是無價之寶。”
畫屏側眸看了眼楠江,她道:“你說的也是。”
周雲娘将東西給了楠江,果真見他兩眼放光,高興的暈頭轉向。
“我走在路上被銀子砸了,都開心不成這樣。”清露拉了下畫屏的袖子,說,“對了,你不是去找姑姑問放宮女出宮的事了嗎,怎麼樣?”
畫屏歎了聲,說:“還是沒消息呢,我進宮前娘親懷孕了,也不知生的是妹妹還是弟弟,真想回去看一眼。”
清露倚着她說:“再熬一熬吧,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準我們出去了。”
待洗漱後,衆人睡下,周雲娘悄悄爬起來扒開楠江裡衣的衣領,她勾着那條鮮豔的紅繩,一點點将長命鎖拽了出來。
純金的長命鎖映照着微弱的月光,周雲娘面色凝重,過了許久她小心地将長命鎖放回去,心髒狂亂地跳着,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千萬種猜測同時浮現,又被一一推翻。周雲娘平躺着,不久前才被按下的想法再次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