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他喊田明進屋将碗拿走，自己則倒在床上假寐。他連夜爬上山，确實有點累也有點困。

下午，南塵幫傻蛋用針灸、祝由術，連着醫治了幾個時辰，但傻蛋始終未清醒。

季香凝有些擔心。

用過晚飯，她趁樊芸竹在廚房收拾，去找了南塵。

南塵看着她，沒回答，而是問了不相幹的問題“你很關心他？”

季香凝下意識想搖頭，這世間，她現在隻關心四個人，阿婆、毛叔、李叔、季堂哥哥。連樊芸竹都算不上。

可是，她直接回答不關心，卻也不妥當，不是關心，她打探傻蛋病情做什麼呢？

一時，她傻呼呼地望着南塵，不知該怎麼回答。

南塵倒也沒繼續難為她，随即說起傻蛋的病情“他估計要昏迷一陣子，何時醒，不好說，但這次清醒，神智應該能恢複一些”

季香凝一聽，喜憂摻半，喜的是希望在即，憂的是不知他何時會醒。

她正琢磨着如何再問一下南塵提及母親的事，南塵卻又撂出一句她意想不到的問題“你真的願意嫁給一個遲暮老人？”

季香凝眼神一下轉冷“你怎會知道這些？”

“偶然聽到的，這是重點麼？”南塵反問。

“我隻是好奇，你怎麼知道這麼隐秘的事，還有，你那日提到我母親，那更是隐秘之事，你确定知道我是誰的女兒？”季香凝語氣變得咄咄逼人，不怪她無禮，的确是她讨厭被别人窺探。

南塵垂目俯視着她，見她一向乖順的眉眼，此時布滿警惕，象個遇到危險的小刺猬，突然放出全身的刺，想要抗拒一切傷害。

面對她充滿敵意的目光，南塵不知怎麼稀裡湖塗改了初衷，坦然直言“警覺性高是好事，但我沒有惡意。我可以告訴你。我确定知道你是誰，因為楚軍攻進夔都時，我也在。恰看到你母親救你的一幕。如果你願意，我甘願你把我當成那棵銀杏樹，分享你的喜悅或是痛苦......”

季香凝聽到銀杏樹，又聽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猶如被人扒了皮，眼神冷得能結出冰渣子，語氣生硬地打斷他“我不知你在說什麼，我也沒有任何你想要利用的價值”。

這幾年，阿婆他們一直提醒她，不讓她洩露身份，就是怕她的身份，會被有心人利用。現在看來，世上根本沒有絕對的秘密。她不說，一樣會有人知道。

南塵被她堤防的小模樣逗笑“季香凝，你這會真象隻炸毛的小獸。我問你是不是真心想嫁，純粹是善意的關心，你愛說不說吧。這世間，是有許多居心叵測之徒，但也不能否認，還是好人更多。比方我”

南塵說完，走向屋子的方向。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回過頭“季香凝，我山下一堆事，沒時間一直留在這兒。明天上午我再給他治一次，用了午飯就得下山。這次，田叔也會跟我下去，你和樊家女子要先照顧一下，我安排的人最晚兩日後就會上來”

他一轉換話題，季香凝繃着的神經随之放松“好的，我知道了。你把日常用藥注意事項寫下來，我可以一直照顧他到出嫁前，這之前你不用安排人上來”

南塵靜靜望着她，如墨般的眼瞳映着小小的她，季香凝與他對視，感覺到他目光的柔和，竟似再也張不開自己渾身的刺。

“你當真要嫁？”南塵一字一句問道，悅耳動聽的聲音帶了絲憐惜。季香凝一下破防，垂頭喪氣地搖頭“不想，一點都不想”，眼中漸漸湧出水霧。

“即不想，為何不想辦法呢？為何要委屈自己？人生如白駒過隙，為何要為難自己？”南塵語氣一句比一句重。

季香凝落下淚來“你說得輕巧，若不是無可奈何，誰會為難自己？”

“你倒是說說，是怎樣的一個無可奈何？”

“毛叔被人脅制了。我不嫁，他便沒命，那些人是權貴人物，我不嫁難道看着毛叔因我送命？”

南塵眼神變得黝深“哦？權貴人物麼？反正我已知道你身份的秘密，再多知道一點，想必也無妨吧？你倒是說說，是怎樣的權貴人物”

季香凝一想也是，索性将姑母和江國國君以及晉國狐偃全抖了出去。

南塵垂眸安靜聽她說完，正想開口，看到樊芸竹走了過來，便轉了話題“我一會把注意事項用紙寫下來。還要教你們一些推拿術，他長時間卧床，肌肉會萎縮，你們要每日定時幫他推拿”

“這不妥，男女有别，我不能碰他”季香凝脫口拒絕。

樊芸竹笑着接口“沒事，我不在乎這些，治病救人嘛，哪管得了那些啊”

南塵贊賞地誇了一句“說得好。季香凝，你得向樊芸竹多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