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塵說完,便轉身進了房間。
樊芸竹看着季香凝,笑得合不攏嘴“小香凝,自打你到山上,我阿母和阿父天天讓我向你學,我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今天終于有人讓你向我學了,哈哈”
“你本就比我好,我确實應該向你學的”季香凝柔聲附和。
南塵在屋中聽到兩個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握着筆,想着山下的人事紛亂,有些分神,也不知這山上能否一直這般安甯。
南塵和田明一走,便是近一個多月未回。
季香凝和樊芸竹天天住宿在田家,悉心照顧着傻蛋。每日兩次的推拿,樊芸竹堅持自己一人做,不讓季香凝動手,季香凝争不過她,隻好做些洗衣、喂藥、端茶倒水的小事。
對昏迷的人,喂東西是件難事,季香凝把藥丸化在水裡,一手用細竹條壓着他的舌頭,一手拿勺一點一點硬灌,灌一次得半個時辰,好在能灌下去。飯食也如此,做成流食硬灌。
這些還不是最難的,最讓二人發愁的,是他的排便問題。最後隻能找李叔來幫忙。
不管怎麼艱難,她們都沒有敷衍和嫌棄,一直細心照料,但傻蛋始終昏迷未醒。
随着時間的流逝,很快,李寬得到了文安公主的來信,讓他臘月二十帶着季香凝到歸縣縣城等侯。
而南塵說好的十五号會派人上山,卻始終未見人影。季香凝很擔心,等她走時,南塵還未派人上來,留樊芸竹一個人可怎麼辦?
這天已是臘月十八,距離二十不過兩日時間。樊芸竹得到消息後,抱着季香凝哭得兩眼紅腫。
聞氏和李寬開始收拾東西,嫁衣已經繡好,聞氏讓季香凝試一下,可她連看一眼都不肯。聞氏知道她心裡不痛快,私下哭了無數次,跟李寬也商量了無數次,可實在想不出好辦法。
他們看着季香凝從小長大,未滅國時,她是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公主。滅國後,他們仨人也依然将她捧在手心。雖然吃穿用度跟以前沒法比,其他事上從不舍得她受一點委屈。
但現在,卻讓她因為他們仨人,要委屈一生,他們實在過不了心裡那個坎。聞氏和李寬知道毛淞跟他二人一樣,一定是甯願死,也不讓公主受委屈的。他們能做自己的主,可是,他們改變不了公主的決定。
香甯公主自小便是個主意定的孩子,再加上經受了那麼大的變故,表面看着象變了個人,可他們知道,她更固執了。
來這山上生活,就是季香凝的決定。
當初毛淞和李寬受了重傷,在山下養了一年才恢複過來,醫師本是建議他們到溫暖的地方生活,可一等二人身子恢複,她就執意要到這兒來,因為她要在這兒等季堂。
起初聞氏讓她用母家的李姓,她也執意用了季堂的季姓。她這麼執念季堂,怎會甘心嫁給旁人?她心裡裝着人,又如何走好今後的人生?
聞氏和李寬愁得整宿睡不好覺,眼瞧着季香凝也是日漸消瘦,可日子卻自顧一天一天往前轉動,上天哪管他們的死活。
下山的前天下午,季香凝獨自一人在田家照顧傻蛋。樊芸竹被樊大叫回家,說是讓她幫忙找個東西,一直沒回來。
想着明日一走,就剩下樊芸竹一人,季香凝手腳不停地從屋裡到院裡,到處找活幹,想幫樊芸竹減輕點負擔。
同時,又開始琢磨南塵一直沒派人上來的原因。這幾天,她一直在分析這事,若說,他壓根不想再管傻蛋,那日隻是哄自己的謊話?可心底又隐隐感覺他不象是那種人。
又或者,他了意外?或是被事耽誤了?若隻是被事耽誤還好辦,若他出了意外.....季香凝用力在額上拍了兩下,不許自己這樣想。她很讨厭自己現在遇事就往壞處想的毛病。
季香凝逼迫自己接受,南塵是因事耽誤,所以遲遲沒派人上來這個原因。順着這個思路,她又往下考慮,接下來要怎麼通知南塵一聲,告訴他自己要走了,請他安排人上來。不然,樊家阿姊跟傻蛋孤男寡女獨處,樊叔肯定不同意。
若是樊叔把樊家阿姊困在家裡,傻蛋又未醒,那傻蛋隻有死路一條了。
可是南塵在哪裡呢?她下了山就要被人帶走了,哪有法子找他通知他啊。
季香凝一籌莫展地洗着衣服,不妨,天空飄起了雪花。
她忙放下衣服,去收院裡晾曬的藥材,那是南塵這次從山下帶回來的。大部分是給傻蛋找的。
走時,南塵交代她和樊芸竹,隻要是好天,就要天天在院裡晾曬。還特意叮囑不要受潮。
藥材曬在竹篾編的墊子上,每個三尺見方,不算大,一共十個。她輕松地一個一個往裡搬運。搬到最後一個時,她一轉身,被身後直挺挺站立的傻蛋吓了一跳,手一抖,藥材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
季香凝慌得趕忙彎腰去撿,這會功夫,雪已下大了,地上落了薄薄的一層,如果沾到藥材上,受了潮,影響了藥效,她的罪過就大了。
季香凝動作很麻利,很快就将藥材攏到了竹墊上,她彎着腰,将竹墊護在身前,往屋裡跑,一邊跑一邊叫傻蛋“外面冷,别傻站着,先回屋再說”